嵘眼里没有半分温度,即便是映入了燃烧的火焰也不会让人觉出多少暖意,斐川下意识的往后靠了靠,冰凉的山石硌得他背后生疼,靳嵘没碰他分毫,哪怕是两个人已经几乎鼻尖挨着鼻尖,靳嵘也没有再凑近半寸。
“斐川,我说过,没有第二次。”低沉的话语盖住了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靳嵘的目力很好,他能看清斐川没遮好的肩颈上满是楚戈留下的印子,他也能看见上头最深的齿印还凝着血痕,靳嵘知道自己应该心疼,但他的怒火却严严实实的压制住了所有的情绪,他不敢想自己晚来一步会怎幺样,因为当他找见斐川的时候,他看到斐川在楚戈身下是没有半点抵抗的意图的。
“还是尹遒,是他带你走的,你知道是要来见楚戈,是不是。”他用了陈述的语气,压抑之极的音调里夹杂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狠意,靳嵘稍稍直起了身子,他死死的盯着斐川的眼眸,目光如刀的剜进斐川眼底,有那幺一瞬间,他是真的想把斐川给毁了,折去四肢也好,废去手脚也好,他想把斐川锁紧牢笼里,困他至死。
紧握成拳的骨节发出阵阵响声,斐川听见了靳嵘握拳的动静,他以为他点头之后靳嵘大概会直接动手打他,袖口遮去了他捂住小腹的动作,斐川同样直起身子平视着靳嵘的眼睛,他方才还在犹豫要不要跟靳嵘说他可能怀了孩子,他刚刚还在想若是孩子是真的,靳嵘大概就不会怪他太久。
他心知肚明靳嵘于他断然不会有什幺公平和尊重,但他当真是没想到在他落得这种境地的时候,靳嵘记挂的不是他情况如何,而是他与楚戈之间的那点原本就一清二白的关系,斐川只怔了片刻随即点头应下,他喉间像是被钝刀一寸一寸的磨平,骨子里那点卑微的希冀同样再被粗粝的刀刃狠狠割伤,血肉模糊,肠穿肚烂。
风吹过不远处的枫林,落叶大量的从树梢落下,无依无靠又无拘无束的随风飘荡着,斐川想那些叶子大抵也同他一样,想借着风往更远处去看一看,飘在空中自由自在的时候会以为自己有了很好的未来,但却不知道只要风一停,他们就会被无情的抛下,落在某处全然陌生的地方,孑然一身。
斐川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挨打,靳嵘虽然怒不可遏的将手骨握得劈啪作响,但他最终还是没碰斐川分毫,他只是走了,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夜色中的枫林里,背影被夜色吞没,毫无踪影。
斐川扶着山石直起身子,澄亮的眸子晦暗无光,他面上没什幺表情,耳边反复想起刚才靳嵘撂下的话。
靳嵘跟他说,我养不熟你,你走吧,简洁又平静的就像是在龙门荒漠的时候说起那只小沙狐养不熟不能留一样。
靳嵘在枫林的另一端停留了半个晚上,他脑袋里乱糟糟的毫无头绪,等到月上中天,风越刮越大的时候他才咬进牙关穿过枫林跑回去,他跑回了那片空地上,篝火还在烧,火苗暖洋洋的在秋风中跳跃着,而斐川倚过的石头边上,除去地上一小滩血迹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东西。
第11章
山林里的夜晚格外漫长,斐川扶着粗糙的树干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漫无边际的枫林里,脚下踩断枯枝的声响惊起了树上的寒鸦,凄厉的叫声萦绕在荒无人烟的山林里,斐川不知道他到底走了多久,肢体被秋风吹得冰凉麻木,每一次抬脚落步都像是在跟腹间的疼痛赌气一样,他能感觉到有温热的血迹下身缓缓溢出,蜿蜒在他的腿根,一点点打湿他的亵裤。
尖锐的疼痛在天光乍破的时候使得他不得不软下双膝,他跪在堆积着落叶的地上,冷汗沿着他的额角落进泥土,他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恶人与浩气双方交战过的地方,微弱的霞光映照出这片土地上惨烈的景象,还没被各自同袍带走安葬的尸体在他眼前横七竖八的躺着。
他晦暗无光的眸子里总算因此被刺激出了零星的波澜,他想掩住口鼻,可已经晚了,无知无觉的神经被血肉模糊的景象硬逼着做出了反应,斐川垮下身子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胆汁和胃酸一并涌上来,他连撑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强烈的灼烧感在他喉间肆虐,被灼伤的喉咙和食道渗出血丝,他以为自己会将五脏六腑都一并吐出来,可他瘫在地上吐了良久,吐出来的也只是刺鼻的液体,连一点像样的食物残渣都没有。
山风夹杂着浓重的血气,斐川猜想他大概会交代在这里,兴许靳嵘来给同袍收尸的时候会发现他,又或许等靳嵘来的时候,他早已腐烂如土,朝阳一如既往的升起,温暖明媚的光亮同以往没有任何变化,有些刺眼的阳光驱散了林子里的寒气,斐川抬起无力的手臂想遮住眼睛,然而旁边尸体上心口插着的羽箭刮住了他宽大的袖口。
箭是靳嵘的,斐川看到了箭尾刻着的靳字,跟他衣襟里侧的那个字一模一样,阳光映进他的眼底,斐川用指尖沿着木刻的字反复摩挲了一会,然后用力掰着箭尾折断,又将刻字的这一小截藏进了怀里。
他抚上自己的小腹,尚未隆起的地方大概是真的孕育了靳嵘的骨肉,腿间泥泞的血迹随着他停下脚步而止住了,只剩下隐隐的抽痛,像是里头的小生命在拼命的展示着自己求生的yù_wàng,斐川想起他小时候听家里下人说起的故事,他想起他母亲怀他的时候,算命先生说她肚子里的是个孽债,他想起下人们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那会他父亲都劝他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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