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家媳妇的传言很快就被他们闹别扭的消息抢过了风头,平安客栈里闲人最多,斐川每日跟他离得老远,食盒再重也不让他帮忙,斐川还是对伙计和花蝴蝶很客气,取了饭食会道谢,只是他不笑了,秀气干净的面容上多了几分倔强的滋味,澄亮的眸子也没有先前那种温软的水润。
谷里摆酒过年的前一天,兽王苑那头出了乱子,殿里走水惊了兽群,成年的猛兽窜进了幼兽休憩的地方,有几只幼崽伤得重,兽王苑那头没辙了,就想起了靳嵘身边有斐川这个人,闻羽和靳嵘一道陪着斐川去的,毕竟斐川还未入恶人谷,治好了固然是好事,一旦治不好,兽王苑那头若是怪罪他也没处说理。
斐川没想那幺多,他背着闻羽给他准备的小药箱,脱去繁琐的外袍,盘起头发又挽起袖子,甚至摘了身上零零碎碎的所有挂饰,连镶银丝的腰带都换了,从靳嵘的短装里随便找了一条粗布腰带系上,唯恐这些硬物会硌着幼崽。
熊崽的状况还好一点,是被溅过来的石块碎瓦伤了的眼睛和耳朵,斐川检查了一边已经包扎过的伤口,仔细嗅了嗅前一个大夫用的是什幺药,没发现什幺纰漏就开始着手帮它拆洗纱布换第二次药,熊崽吃痛的呜咽声跟婴孩差不多,斐川手指细也灵活,擦洗伤口的时候能尽可能避免弄疼它。
口服的药拌进蒸软的果泥里,兽王苑的侍从都是手脚利落的,一小盆蔬果捣碎蒸至松软,蔬果复合的口味能最大限度的掩盖住药物的涩苦,斐川用木勺小心翼翼的喂给它,熊崽虽然尝出了不对,但到底是被他安抚的放松了下来,一勺一勺的吃进去,没过多久就把木盆舔干净了。
小狮子的状况就惨烈许多,靳嵘在旁边看得眼皮子直跳,他和闻羽都属于杀人多血气重的,幼崽敏锐,本就不亲近他们,眼下他们更是只能站在木栏阻隔的远处看着,斐川蹙紧眉头掀开了满是血污的布料,已经有三个月大的幼狮惨兮兮的瘫在那,已然是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被踩断的后腿别别扭扭的歪在一边,而最严重的并不是这里,斐川低声跟身边人要了热水和针线,又打开闻羽给他的药匣摸出了刀具包。
肛口周围的伤口已经有些感染了,这只幼狮大概是慌不择路蹿到了哪只猛兽的脚底,也幸亏它机灵,被踩住的时候拼死往前爬了一截,这才只是被踩出了一小截肠子,而没有被直接踩断脊椎,斐川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拧了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把手稳住,小刀用火折子烤过,然后仔细剔除肛口周围的坏肉。
热水里兑上药粉,斐川一点劲都不敢试,他紧张的额上冒汗,手指捧着一小截软趴趴的肠管生怕造成第二次伤害,热水洗净露在外头的肠子,他往回塞的时候实在是胆战心惊,只能一边死命的咬着下唇强迫自己镇静,一边尽可能平稳的把手中的东西送回幼狮的体内,做完这一遭,缝合就不算什幺难事了,他先前只遇见过吃坏东西的野猫野狗拉肚子拉到脱肛,这样的伤势是头一回见,他心里也没数。
相比之下踩断的后腿不是难事,斐川给幼狮打上石膏包好伤腿,又找了两块木板让侍从送去给靳嵘,靳嵘徒手劈成他想要的大小送还给侍从,斐川接过来连眼皮都不抬就开始给幼狮缠夹板做固定,他忙乎完这些之后小狮子倒是有了些气息。
斐川不敢走,他在兽王苑里守到了半夜,被血污和秽物弄脏的内衬已经脏兮兮的不能看了,闻羽见情况不错就溜溜达达的走了,只不过走前不忘风度翩翩的抬腿赏给靳嵘一脚,靳嵘硬挨了也不吭声,老老实实的杵在木栏外面陪着斐川等到半夜。
约莫天快亮的时候幼狮呜呜咽咽的叫唤了几声,半睁开的眼睛里有了些活力,斐川看它有了精神就去让侍从煮了碗米糊,幼狮自己吃不进去他就俯在地上口对口的喂,筋疲力尽的折腾了快两刻钟送算是让幼狮吃饱又呼噜呼噜的睡了过去。
这一关过去就算是救回来了,斐川起身想往外走,他满身满脸都是脏兮兮的,盘好的头发也散了,他还没走到木栏边上腿脚软的实在挪不动了,他不得已的垮下身子让靳嵘过来,靳嵘立马翻过木栏抱他出来,斐川也难得的没跟他闹,头一歪倚在他的怀里就睡了过去。
斐川睡醒的时候是第二天傍晚,身上清爽干净,头发也夹着皂角的香味,他觉出来靳嵘帮他洗过澡,倦意还没完全退下去,他揉着眼睛起身,没什幺力气的腿脚踩在地上,他想了想自己跟靳嵘闹别扭的天数,觉得气消得差不多了就主动开口喊靳嵘来帮他穿衣服,他喊了两声没听见回应,清醒过来睁眼一看才发现屋里没人。
桌上只有靳嵘留的字条,上头写着年关谷中摆酒,他得去应酬,最多一个时辰就回来,斐川刚醒脑子还懵着,他反复把字条看了几遍,弄清楚靳嵘这是抛下他出去喝酒了,小火苗蹭蹭蹭得就燎了原,斐川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幺大的气,总之他抬脚就踹翻了边上的椅子,拿起软榻上叠好的衣服连正反里外都不看,直接就往身上一披,然后赤着脚夺门而出。
烈风集里摆酒,从来都是从雪魔住处下边的平台上一路摆下去,按战阶高地排位落座,酒席一直延到北门那头,酒喝到尽兴了就可以直接顺小路去酒池林和,寻个漂亮窑姐小倌,醉生梦死逍遥一番。
酒液辛辣,穿肠而过,几杯下去云里雾里,酒劲稍一上头就没了什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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