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最终长叹一声,对葛昏晓道:“过来,坐到朕身边来。今天朕心情好,下次等朕心情不好了,再折腾你出气。”
大太监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在张妄腿边坐了。
没料,他还没坐稳,张妄就爬起来,挪个位置,重躺下后,脑袋就到了葛昏晓的大腿上。
“皇上?”
“闭嘴!”张妄依旧凶神恶煞的模样,眼睛都泛红,昨晚几乎没睡。
葛昏晓不敢惹他,见他真的只是午睡,也挂机发呆。
阳光太好,草地太软,正当葛昏晓也迷迷瞪瞪的时候,忽然听见张妄低声道:“不把我当皇子,那当什么?”
“弟弟。”
宫宴
天边的云朵由白色转为橙黄,再由橙黄变作霞红,早春难得的暖风吹拂在身上,眼前是如梦如幻的霞光,葛昏晓心里却有点发冷。
昨儿晚上还活色生香的小哑女,已经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被藏在废弃的茅厕里。
青灰的脸,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天,嘴巴像干死的鱼一样张着,双手死死握住大腿,而不像一般被掐死者那样虚抬着,这是到死都没敢碰那行凶者一下。
葛昏晓语气还算平静:“多谢陈公公了。”
“您客气。”带他来收尸的陈胖子的徒弟小鹿子看着苏莺歌的尸体道,“这丫头能遇上您也是福分,差点就直接扔炉子里给烧了。”
“皇上亲自动的手?”
“可不是,皇上昨晚大半夜才睡,刚躺下就被人喊起来,发了好大的火呢。”小鹿子道。
葛昏晓只觉讽刺,冷笑道:“喊他起来的不是王吉王公公吗,没被扇个大耳刮子?”
“这……”小鹿子有些犹豫,捏了捏袖子,低声道,“王公公不受宠,见都没见到皇上,就在屋外回的话。”
大太监目光微凝:“这哑巴倒有福分进皇上的寝室?”
“进去了,大半个时辰之后才被抬出来。”
“可问了什么话?”
小鹿子为难道:“公公,您知道规矩的,有些话,不能往外传。”
“那就算了。”葛昏晓看着小哑巴死不瞑目的尸首,叹道,“让人送出宫葬了,钱从福寿宫账上支。”
“哪敢劳您破费,小的保管给您办好。”小鹿子笑着应了。
都是奴才,死的人死了,活着的还得活。
葛昏晓是等张妄睡熟了,才冒险来看一眼——怕苏莺歌没死成。
苏莺歌体内那些东西毕竟是真真存在的,小哑巴没人教,只道是正常事,捉住她的人却未必不会告诉她太监和男人的区别。
葛昏晓不愿平白多个隐患。
皇上杀了也好,连韩伟的嘴都堵住了,区区宫女,冒险送到宫外厚葬,小韩子都得感激他这师傅。
葛昏晓木着一张永远苍白病态的脸,飘飘忽忽地从御花园的小路上走过,被阳光镀上一层金光的花卉都褪去了华美的色彩,微微翘起的花枝仍迎着夕阳,却生出“只是近黄昏”的颓然来。
刚收到消息从福寿宫赶过来的韩伟小步走上前,哑声道:“苏姑姑没了就没了,师傅您注意身子。”
早上葛昏晓离开后,他就冷静下来了。没有苏莺歌,他依旧是宫里排得上名号的太监韩伟,没了葛昏晓这个师傅,他什么都不是。
大太监眼角撇到樟树后站着个小黄门,听墙角的。他故意冷冷道:“苏莺歌已经死了。”
韩伟脚下一个踉跄:“这么快?”
“快是好事,对她对我们都好。”
韩伟脸上肌肉一阵抽搐,笑得像哭,忙低下头不敢让人看见,涩声道:“师傅说的是。”
“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早晚都一样。”大太监像站不住了,主动扶住他的手,幽幽叹道,“我是没多少日子好活了,趁着皇上还记挂着,得给你找个好差事。你跟我久,别的大太监那儿恐怕不成。我就琢磨着,把你放出宫去,正好司礼监前段时间找我商量建立东厂的事儿,如果他们能说服皇上,你也算有个好去处。”
韩伟感觉到手臂上的重量,心中酸楚不已,颤声道:“师傅……”
“说了多少遍了,男子汉大丈夫,别作女儿情态。”葛昏晓掩唇咳嗽两声,苦笑道,“我知道你怨我不上进,别否认,我确实不上进。可我不想、也不想让我的徒弟,和别的奴才一样狗搂着腰背过日子!咳咳咳……”
韩伟已经眼角发红,怔怔地望着他。
“我在宫外置办了不少产业,养了不少孩子,但那些小娃娃都是障眼法,送给别人的弱点。真要说在我身边长大的孩子,不姓葛,姓韩。”
葛昏晓语气向来淡,说出的话却极动情,外冷内热,愈发感人。
当年韩伟又黑又丑,刚被父母卖进宫里,乡下小子呆呆愣愣还没醒过神,就被管事太监分到了同样没前途的葛昏晓身边伺候。他没见过世面,葛昏晓又不是严苛的人,还以为在宫里当差和在大家族里当奴才是一样的,头一个月就足足被罚了七八回,连同来的小黄门都欺负他。
韩伟觉着是自己跟的太监没本事,才害他被人欺负,暗地里动过改弦易辙的歪心思。后来他发现欺负他的小黄门身上全是伤,几天瘦了好几斤,暗地里找人打听,才知道葛昏晓这种从不打他骂他、三餐管够的太监有多少见。
韩伟再回忆起大太监教他识文断字,一下没忍住,连忙用袖子遮住脸,哑着嗓子道:“您别说了,小韩子……小韩子无以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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