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才有一个客商,从这里出长安去,夜里他的好友们为他送行,在桥头喝多了酒,一觉醒来发现他不见了,到处找也没找到,结果你猜怎么着,天一亮——”
董二娘子瑟缩了一下脖子:“怎么样?”
何五郎神秘兮兮道:“他们发现啊,这商贾被一条又一条翠绿柳枝绑在灞桥底下,浑身湿透,已经溺死了。你说,这大冬天的,哪来的带叶子的柳条?”
一只冰冷的手忽然搭在了董三娘子肩上,吓得她一声尖叫,险些碰翻了蒸屉。好在拍了她肩膀的那只手立刻扶稳了笼屉,免去了一场灾祸。
“抱歉,我叫了您两声,见您没有反应,才碰了您一下。让娘子受惊了。”
董三娘子惊魂未定地看去,见摊子前是一位身着白衣的青年男子,神态文雅,也没有要把自己拖进水里溺死的架势,这才放下心来,问道:“郎君要些什么?”
男子笑吟吟道:“可是石大娘子?”
董三娘子一愣:“家慈在世时,人称石大娘子,在此卖饼。但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青年用袖子掩口,咳嗽了两声:“想是我记错了。不过石大娘子的女儿,想来也会樱桃饆饠罢?”
董三娘子忍俊不禁:“瞧郎君穿的也如此单薄,莫不是记错了季节?如今可是隆冬,哪里来的樱桃呢?”
“那若是我这里有樱桃呢?”
何五郎在一旁呵呵笑道:“郎君若是这个天气能摘到樱桃,我都会做樱桃饆饠。”
青年对他的讥笑置若罔闻,从书箱里掏出一个水精盒子,放在摊上。水精盒玲珑剔透,从外可见里面装满鲜红的樱桃,裹着冰屑,莹润可爱。
董三娘子吸了口冷气,半天才伸出冻僵了的手去拿起盒子:“既然有樱桃,我是做得出来樱桃饆饠的。烦请郎君稍等片刻,我需得包一个饆饠出来。”
她从温着的面锣里取出一张薄如纸张的面皮,将去核的樱桃灌上饴糖,整整齐齐码在面片上,再巧手卷起面皮边缘,拧成花形,恰好把樱桃包住,露出四点鲜红。
等她烧笼屉试热的时候,白衣青年却站到何五郎摊前,问起了水鬼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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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们都知道他是谁但今天还是要叫他白衣青年……
第51章
何五郎难逢知己,说得口沫横飞,末了不忘拍拍对方的后背,叮嘱道:“听说溺死的都是少壮男子,就像你我这样的!天黑了可别在灞桥徘徊,我最近一到傍晚就收摊回长安,一刻都不敢多留。”
青年连连应声,不忘从他摊上切了半只烧鹅。何五郎心中一喜,连着盛鹅的瓦钵都给了他。
董三娘子终于蒸好了樱桃饆饠,交到他手上。青年却并不吃,反而拿在手上反复瞧着。那樱桃饆饠固然面皮晶莹,樱桃红润鲜亮,有如红梅傲于冰雪,但他看着饆饠的眼神也未免过于珍爱,仿佛把玩珠玉似的。
突然斜下里伸出一只手,抽走了樱桃饆饠。穿着翠绿圆领袍的少年郎君神色跳脱,手上也不安分,将那饆饠上下抛接,不觉得烫似的。
“你怎么出来这么久?大早起的,刚一睡醒就发现你不见了。”
“天王,你再扔,樱桃就要掉出来了。”
与此同时,李天王感觉到一股滚烫的粘腻液体顺着手腕流下来,一惊之下想也不想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甜的,不腥气。
“嗯,不是血啊?”他砸砸嘴。
董二娘子正举着一块巾帕,想递给他擦手,却正好看见他两颗尖利的獠牙,也听见了这句嘀咕,顿时把头低了下去。
何五郎才说了今日灞桥有拿柳条溺死人的水鬼,眼前就有个喝血的少年,穿的衣服也绿得跟柳条似的。那白衣的郎君虽然生得好看,脸色却难看得很,大冬天穿着单衣也不觉得冷,怕不是被河妖控制的水鬼。
“喂,工钱我放这了!”那少年郎忽然喊了一声,抛了一只荷包到她手边。
董二娘子唯唯诺诺地抬起头,雪地中却没有那两人的身影了,甚至连脚印也无一个。何五郎亦是茫然道:“怎么呼啦一下人就不见了呢……我听说天黑的时候,会有鬼拿泥土当银子买东西……”
董二娘子忍着害怕,打开了荷包,却见里面满是浑圆的真珠,粒粒皆是龙眼大小。
那厢何五郎却是大叫了一声:“垂拱!垂拱通宝!则天皇帝铸的钱!”
“垂拱的钱,你倒是也不亏。”董二娘子不知怎么的松了口气,反过来劝他,“不管他们是人是鬼,没害咱们还给咱们钱,你还可以对别人吹嘘,怎么都不亏!”
叫两位小贩胆寒的一阵狂风,其实只把李声闻他们带到了桥的另一端。
从这里下了桥,走几百步就是长安城门,是自西域回还长安的必经之路。许是时值冬季,雪封沙漠,灞桥上并没有来往的旅客,显得颇为冷清。李天王在桥边扫视一番,一双尖眼在桥柱下面扫见一点褐色,当即叫道:“下面有人!”
李声闻探头看了一眼,拍板决定:“我们下去,我的饆饠掉了!”
“不是因为有人溺水才下来的么?”李天王一边怪叫,一边跑下桥,找了处平缓的堤岸,转身等着扶他下去。
那厢李声闻却在桥头脚下一绊,顺着泥土滚了下去。
李天王自言自语道:“……就是一个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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