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已吃了这许多苦楚,莫要再执迷不悟。”
“以天帝佛祖的大智慧,不会想不明白,如今民智将开,无论是权威还是信仰都将被拉下神坛,属于你们的时代已经过去。执迷不悟的是谁?”阿酒问。
“是你。”
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阿酒抬头看去,是一个身着鹤氅手执拂尘的白眉道人。他踏鹤而来,落地后足生祥云。
“午熹……”阿酒从没有见过这个人,但他下意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那道人一挥拂尘,阿酒便飘了起来,祥云笼罩间,阿酒周身污浊洗去,发冠齐整,身上是一件丹顶羽衣。
“贫道久仰酒先生大名,相见甚迟,先生勿怪。”午熹拱手。
“你刚刚为什么说是我执迷不悟。”阿酒问。
午熹直起了身:“因为酒先生没想明白,你身兼自在与自省,但世间如酒先生这般超然物外者,也不过酒先生一人。酒先生以己度人、以己律人,偏颇大矣。”
“自在与自省,是人皆该有之。”阿酒说道。
“是该有,但并非人人都有。就像人人都该温饱,但仍有许多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午熹道,“酒先生非司教化,不知人性多端,如何教化都有改不得之劣性,更何况天下多的是欠教化与坏教化。”
阿酒低头看了看羽衣的袖子:“道长所来,究竟为何。”
午熹再一拱手:“你我本出同源,但说来惭愧,贫道证道之时,远非今日,自在逍遥不可能得,因而贫道自退一步,并未化道。而今酒先生半神半魔,贫道深感时机已成,特来尽绵薄之力。”
“尔有何绵薄之力?”阿酒问。
午熹一挥拂尘,身后骤然出现千百只白鹤,齐齐向阿酒飞来。阿酒并未躲闪,白鹤振翅,穿阿酒之身而过,一呼一吸间,午熹迅速显出老态。一股斥力袭来,却阻止不了白鹤飞过,也阻止不了力量的传递。
午熹佝偻着背脊,声音再无刚才的中气十足:“大自在、大逍遥,权威是我,信仰亦是我,我是我,乃至天道是我。真自在,便是随我之心意;而我之心意,不背善法,不违人伦。是大善,是大德,是大道。”
阿酒立在空中,看着他缓缓转过身去,口中喃喃道:“而今我老头子就要随我的心意啦!”
“前辈何往?”阿酒问。
“人间有趣!”午熹说完,身化一缕飞光,往颠倒人间界坠落而去。
阿酒仍身着午熹为他所化的丹顶羽衣,雪白飞羽间红色陈杂,与他灰白发丝间那一缕入魔后生出的红色相得益彰。
天帝,抑或说天道,除却刚刚试图阻止午熹之外,沉默至今。
”是我执迷不悟。”阿酒淡淡地说,“君自相矛盾也罢、自毁长城也罢、执迷不悟也罢,由不得我。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我不司教化,若劝你阻你,皆违你我本心。如此山长水阔,各自行去,兴由自己,亡由自己。”
说罢,阿酒在转身之际回首,望向苍茫天际:“如今,我终于有保有自由的力量,你奈何不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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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天光将明时,阿酒从敬陵殿中起身,带着一身山风的寒意和良夜的水气,踏云来到人间。
第一缕霞光照进人间,屋中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阿酒负手站在屋外。
世上没有一个人为这个孩子的降生而欣喜。
不敢给痴傻的男人抱,接生婆把啼哭不止的孩子放到女人枕边,说:“傻子媳妇,孩子都生了,傻子他妈也死了,你就别再想着跑了,好好跟着傻子过日子吧。”
黑眼珠外的白眼仁是那女人身上唯一的亮色,她慢慢背过身去,木愣愣地盯着泥砌的墙壁。
阿酒穿过洗手的接生婆和叉着腿坐在地上抠裤子的傻子,轻声对那女人说:“我送你回去。”
那女人恍若未闻。
阿酒伏下`身,轻轻抱起大哭不已的婴孩。他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手指徒劳地张开又握紧。不由自主生而为人,出生第一声,先哭自己还未受的人间之苦。哭过这一声,就要在蜜糖与刀剑中跌滚而过,以后种种,再非没有缘由。
阿酒隔着襁褓拍了拍他,说:“我送你回去,这个孩子我来给你照顾。”
女人睁着眼睛:“杀了我吧。”她说,“孩子你要就抱去。你要谢我,我不回去,杀了我。”
怀中的婴孩啼哭不止,声音愈发撕心裂肺。阿酒垂目看着她消瘦的背脊:“你真的想好了?”
女人一丝表情也没有,她说:“不止是要杀我,还要让我死得极疼、极苦。”
阿酒一掌击碎她的下`身,那女人如蛆虫一般痛苦地扭曲号叫。阿酒不做理会,一寸一寸,由下自上,掌风直挥到肋骨。
最后一掌时,阿酒停了下来。
“你可畅快了?”阿酒问。
女人痛苦的濒死的嘶号里夹杂着疯癫的笑声,阿酒无声地叹出一口气,挥出了最后一掌。
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阿酒一时觉得命运荒诞不经,一时又觉得果真生死有命,不然都是好好的人,为何有人生而富贵一生顺遂,而她颠沛流离、孤苦伶仃。
刚出生的奶娃娃在他怀里止不住地哭着,阿酒转身离去,接生婆神志回笼,又疑鬼神,又疑是自己刚刚发了梦。
阿酒并非多管闲事。当然,若要仔细算,也的确是管了闲事。
这个孩子是陈刀落在凡间的玲珑骨与神仙筋,当年陈刀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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