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外,杂草丛生,一大片荒芜贫瘠之地。
白絮覆盖的荒地上,一排排低矮的茅草棚子突兀地冒出地面,数不尽的流民端着缺口的大碗围在粥棚外,一碗清可见底的白粥是今日的口粮。
他们大都是逃荒、抑或因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也有被驱赶到城外的乞讨者,白天只能挤在四面透风的大草棚里,喝救济粮度日,晚上偷溜进城,运气好时,可以乞讨些果腹的饭食。
小敏领到一碗白粥,小心翼翼喂给妇人,可无论灌进嘴里多少,都会吐出来。她抹了把溢出眼眶的泪花,硬下心肠,拿勺子撬开妇人的牙齿,整碗白粥灌下去,虽然也吐了不少,但好歹咽下几口。
如此过了几日,一直处于昏迷的妇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身旁寸步不离的小敏正纠结着要不要晚上偷溜进城乞讨,又担心有人欺负娘,左思右想,两条眉毛纠成了一个死结。
直到衣角被拽了一下,小敏方才回神,惊喜地握住妇人的手,眼里却滚落了大滴大滴的泪珠。
“娘,我没用,没有找来大夫。”
妇人吃力抬手,颤巍巍地伸向小敏,想要摸她的脸颊,嘴角一抹凄楚的笑意,说:
“你去找闻老板罢。”
小敏立即变得很愤怒,显然不想提及闻五,带有哭腔的语调蓦地拔高:“那个坏人,为什么要去找他?!——他都不救您!”
“闻老板是好人,你跟着他,娘才会安心。”
“——他才不是好人咧!!”小敏激动地反驳说,“如果是好人,就不会不管我们,更不会见死不救!娘,您不要提他了,现在只有我们娘俩相依为命,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大夫,给您治病。”
妇人枯槁的脸庞淌下两条清泪,死死揪住小敏的衣服,态度却十分坚决:“答应娘,进城找闻老板。闻老板是娘的恩人,也是你往后的依靠。你要是不答应,等到了阎王殿,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娘……”
“答不答应,你说啊,你想娘死了也不安生么。”
小敏噙着泪花,这才重重点了下脑袋:“等娘病好了,咱们一起去找那个坏人好不好。”
“娘撑不住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小敏。只有小敏找到了归宿,娘才能安心地上路。”妇人半阖着眼睛,看上去十分疲惫,眼底一抹爱怜的忧色缓缓沉了下去,声息愈加微弱,“我可怜的孩子……下辈子,不要做我的女儿了,太苦。”
枯朽如老树皮的手掌摸上小敏的脸,轻轻摩挲着,刺得脸颊生疼,小敏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嗓子里溢出哭腔来:“娘,不要丢下我,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妇人的嘴巴痛苦地张张合合,像一条被冲上岸的鱼,喉咙里含糊地咕哝了一句什么,双手在空中乱抓。
“娘要说什么?……小敏在听,会记着的。”
妇人断断续续地咕哝着,小敏垂着耳朵听完,直到什么也听不见了,再也忍不住,抓住妇人的手嚎啕大哭。
弥留之际,妇人说:“小老鼠街的日子,娘很开心有小敏陪着,以后不要回去了,去找闻老板,他是好人。”
……闻老板是好人么?
小敏握住妇人逐渐冰凉的手,愣愣坐着,忽然想起那日她逃出小老鼠街求救,手里捏着三个铜板,衣不蔽体,浑身散发着恶臭。
行人皆远远避开,拿树枝驱赶她,捡小石头丢她。
将娘亲带出小老鼠街,对他们而言是轻而易举的小事儿,可就是没有人施以援手。
她徒劳地在天元街寻找,绝望之际,看见了“买卖楼”。
那个男人笑眯眯地告诉她:
“这是做买卖的地方,只要有钱,我什么都能做哟。”
小敏给了三个铜板,男人接受了委托。
——可是,为什么不救娘呢?
这晚,趁其他人溜进城乞讨,小敏猫着腰鬼鬼祟祟地钻进大草棚里,屏住呼吸,翻找着崭新的衣物,又顺走了几件漂亮的钗饰。
钻出大草棚,忽地看见前方站着一个挺拔高瘦的人影。
走近几步,方才看清是先前换作“老大”的男人,应是那群兵痞的头儿。
小敏顿时惊惧地抱紧怀里的包袱,单薄的肩膀颤抖着,吓得一时不敢吭声。
那男人走过来,清凉的月色下,那人面容冷峻,眉目十分凌厉,腰间佩戴着一把古朴的长剑。
“不、不要过来……”
面前的男人成了张开血色獠牙的猛兽,每靠近一步,“扑通扑通”的心跳犹如擂鼓,都要跳出了嗓子眼,然而小敏不敢逃跑,娘还在草棚里,跑了,就见不到娘了。
下一刻,男人在几丈远处站定,缓缓抬起胳膊,指向远处的一处山坳,声音同样冷漠:
“那儿是乱葬岗,要死的话,死远点儿。”
霎时如坠冰窟,浑身透心透骨的冰凉。
小敏眨了眨眼睛,神色呆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嗫嚅着嘴唇,硬气说:“好,我会死得远远的。”
抹了把眼泪,遂进了草棚,背起已无气息的妇人,哭声哽咽在了嗓子里。
男人看了一会儿,忽地扭头望见锦城巍峨恢宏的城墙上飞掠过一道残影,眉宇间立即显出一抹冷冽的凝重,垂在身侧的手挪到了剑柄上,手指握紧。
……
乱葬岗处,杂草丛生,盛开的艳丽花朵随风摇摆,花瓣簌簌如血,蕊心却灰白骨色,虬结的须根盘在白骨上。
不远处的浅谭水声潺潺,打湿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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