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没问他为何这个反应,只一点点地将泪痕擦净。可等一切做完之后,他仍然呆着。“怎么了?”
这像是唤醒了谢镜愚的某根神经。“陛下,您……”他道,一脸完全的不可置信,“眼眶红了。”
朕还以为他看到了什么。“比不过你。”
朕蓄意轻松气氛,然而谢镜愚显然不和朕一般想。“竟然令陛下伤怀,臣实在有罪。”他垂下头,面上满是自责。
“说了和你没关系。”朕不怎么在乎。再想了想,朕补充道:“不管什么事,朕是皇帝,朕肯定能想到办法。”
谢镜愚极快地抬眼看了看朕,又收了回去。“陛下能有此心,臣已然别无所图。”
得,又开始一根筋了。“起来罢,别跪着了。”朕不欲与他做无谓争执,随之起身。
但谢镜愚依旧跪着不动。“不论何时何地,臣都希望陛下以天下为重。”他叩首道,“虽说天下分合大势自有其律,非人力所能改变;但眼见陛下就要开创新的盛世,臣宁死也不愿成为此路上的阻碍。”他顿了顿,又补充:“臣只愿为陛下的垫脚石。”
最后一句话,他是迎着朕的视线说的。朕能看出他真心实意,但……
朕曾以为,既然下任天子能给朕尊成祖这么破格的庙号,那定然是亲子。如今再想想,若是朕早做计划,在宗室中过继合适的男孩,花数十年好好培养,他也不见得不感念朕的恩情。
只不过,没有合理原因,过继宗室之子会招致非议,对政局影响不妙。朕一向身体康健,又不能和谢镜愚一样宣称好南风就完事——即便是谢镜愚那么说了,也没几个人真的相信他好南风……
总结,还需从长计议。朕现在隐约知道为什么下任天子十几二十年之后才出生了——要布个合理到所有人都没有反对意见的局,这点时间算不得夸张。
如此打定主意,朕便开口道:“朕之前问你的事,你不用担心了。”
谢镜愚没立刻回答,但他眼睛里的东西立刻全数变作了担忧。
这反应实在令朕没好气——朕真的不想说,那是一种生怕朕变成昏君的担忧。真是一点不解风情……朕委实不乐意,又不好明说朕的计划,便硬拉着他起身,继而准确堵住那张想说什么的嘴——
与其让它说出不中听的话,还不如统统吞进肚里呢!
这日之后,一切又都恢复到了上巳之前。
朕继续敦促几项诏令的进度,有的快有的慢,总体成效比差强人意好些。但考虑到朕的差强人意标准不低,底下人也已经尽力了。
至于殿试,大多数人的卷子过目即忘,只有两个写得有些新颖见地。朕便根据他们所选的要素,一个指派去了礼部,一个指派去了工部。还有个勉强能入眼的,派到中书省学习一二。毕竟周不比拟诏尚可,中书省目前没六部那么紧缺人手。
仿佛就是要打断诸事步上正轨的节奏,五月初,一封从剑南道发出的八百里加急送到了朕的案上。
密信是剑南节度使李囿亲笔所书,很短,也只写了两件事。然而,这两件事都不是什么小事——
其一,吐蕃大败吐谷浑,吐谷浑都城失守,残部已经快退到与剑南道交界之处。吐谷浑单于已死,大将慕容起侥幸捡得一条性命,现已投奔本朝。
其二,慕容起带来消息,称吐蕃背后有大食支持,野心极大。如今吐谷浑已灭,吐蕃下一步便要攻打本朝了。
吐蕃攻打吐谷浑,朕当然早就知道。吐谷浑骚扰剑南道多年,因为地形优势,打而不尽灭而不绝,实在烦人。朕实在料不到,吐谷浑这次败得这么快,还是接近全军覆没的惨败。
这可就相当严重了,朕连夜把几个宰相、将军以及兵部尚书魏骥叫到了甘露殿。听到这两个消息,殿上立刻就炸开了锅。
“这消息是慕容起带来的?臣以为,降将之言,未必可信。毕竟吐谷浑连年骚扰本朝边境,那个慕容起更是首当其冲。说不定他已然与吐蕃勾结,这才假意归顺,又以假消息动摇边境将士的军心!”魏骥愤然道,显然非常厌恶慕容起。
“魏尚书所言,倒也不是不可能。然而,吐蕃野心极大,此事早有端倪。前年,吐蕃二王子杀其长兄,随后即位赞普,实乃野心勃勃之人。如今已过两年,他怕是肃清了大王子的势力残余,又灭了吐谷浑,自恃兵强马壮,便想趁胜之势,挑战我朝。”
“崔将军所言极是,臣附议。大食与本朝素有旧怨,暗中支持吐蕃确实极有可能。臣也并不是说慕容起完全值得信任。但臣以为,若是慕容起蓄意对本朝不利,他不必说得如此详细。毕竟说得越多错得越多;少说几句,让我等捕风捉影不是更妙?”
“现在也不能算不是捕风捉影。毕竟他只说吐蕃要攻打本朝,却没说何时何地。幅员辽阔如本朝,想要全线尽防,实在耗费人力物力。”
“若是对吐蕃人有所了解,预料也不难。七月稻黍新熟,向来是那些蛮夷所偏爱的时候。如今已是五月,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朕负手而站。眼前是父皇留下来的、绘满整面墙壁的地图,背后则是大臣们激烈的争论。因为事出紧急,朕只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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