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珀医生看了他一眼,好一会儿才说:“当时国家战火纷飞,前线迫切需要那一批人体改造技术。他得到了国家的许可,在自愿被当作实验品的平民和战犯身上做实验。”
“但战乱的年代有什么自愿呢?”库珀笑了一声,“不是所有人都符合改造受体的条件,有很多符合条件却不愿意做试验品的平民在实验亟待突破口的后期被强行征用,手段花样百出……有的是道德绑架,有的用债务逼迫,有的被金钱诱惑,无数骗局、强权和性命堆砌着这个华丽的空中花园。”
“当时我在你父亲的副手费尔·钱德勒手下工作,满怀着报国的热情,对这个实验项目背后的一切肮脏一无所知。”库珀说,他的嘴角很轻微地抽动了一下,“直到有一天我在实验受体名单上看见了我妹妹的名字。”
时隔多年回想起那一天,还是能让库珀·斯达利感到天地崩裂般的眩晕。
他小时候父亲嗜赌成瘾,库珀和家里闹翻了,离家出走参军,更名改姓,后来又进入了克利斯朵家族企业工作,已经有五六年没有和家里有过联系。那天他被临时调到战场上填补军医的空缺,回来的时候被上司费尔·钱德勒叫去办公室询问战况。
“不容乐观。”库珀忧心忡忡地说,“我们的军事实力不如敌方,不论是装备还是战术都差了一截……”
“我知道了。”费尔沉稳地拍拍他的肩膀,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我们的项目如果能成功,对战局应该能有一些帮助。”
“我一定竭尽全力。”库珀咬着牙说。费尔先生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给他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与他灼烫地炙烤着胸腔的爱国热情混合,几乎让他忍不住自己的泪水。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低下头想要错开与费尔先生的视线交汇。然后在办公桌上摆着的一份实验受体名单上的第二行,库珀看见了自己的妹妹。
他整个脑子一下子冰凉。库珀是知道实验受体会经历什么的,他作为曾经的军医在克利斯朵实验室工作,甚至曾经亲手在人体上做过实验。那种痛苦是人类难以忍受的,包括但不限于脑髓穿刺、骨髓采样和会引起无数让人生不如死的并发症的放射性实验。
他感到不忍。每个试验体都在麻醉后被送上手术台,库珀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称他们为国家的无名英雄。
可人类怎么能够接受自己所爱的人去做一个遍体鳞伤的英雄呢?
那一整天库珀神不守舍,同事打发他去放射室坐着,只要观测一下仪器示数,是个轻松的差事。
可他在将下一个试验体推进放射室时恍惚地低头一看,看见了自己妹妹的脸。
“满脸都是眼泪和血。”库珀说,手指神经质地抠着光滑的金属扶手,“你知道被放射过的人是什么样的吗?全身没有一块好皮,器官肿胀脱落,五颜六色的……”
“那是我的妹妹——”库珀嘶声说,十余年前的痛苦直到今天依然如影相随,“那么小,那么软弱和娇嫩,嘴唇像红石榴一样的我的缇娜——”
他想要伸手去捂住自己的脸,但由于被禁锢住而不能做到,只能用力地弯下腰去把身体蜷起来,好像是想要掩盖自己的表情,又好像是痛得难以忍受了。
列奈远远地站着看着他。库珀很久才缓过来,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她醒来的时候看着我,她已经看不清了。她……她问我为什么还没有结束,为什么实验这么疼,问我爸爸不是说只要在这里住几天就能还债了吗,为什么都已经一个月过去了爸爸还不来接她。”
“我……我什么都做不了。”他痛苦地说,“我什么都做不了。”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在放射室了,我的父亲倒在我脚边,慢慢地化成了一滩水。”库珀说,“可是我的缇娜回不来了。我的妹妹。”
“我那时候已经疯了,我想让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全都消失。”库珀说,他的咬合肌在下颌角微微一显,“我杀了第一个把她推进放射室的实验员,杀了所有在她身上做过实验的工作人员,最后我要杀了你的父亲斯蒂尔·克利斯朵。”
他停下来,看着列奈,几乎还带着一点微笑,“是你的父亲杀了缇娜。列奈,你知道吗?你一生的悲剧是从这里开始的。”
作者有话要说: 高考礼物!
☆、sh
“你终于意识到当时你看见的是幻境。”列奈说。
库珀·斯达利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突然出声的列奈。
“你的妹妹没有死,一切是你幻想出来的,事情还有挽救的机会。”列奈说,没有什么表情,“但你已经杀了太多我父亲的员工了。”
他没有说“杀了太多人”,而是“我父亲的员工”。
“你想说什么?”库珀笑起来,“我已经杀了太多你父亲的员工,为了掩盖这一切,为了再好好地去见我的缇娜,我只能继续下去,把你的父亲也一起杀了?”
“不是的,”他笑着说,“我终于意识到这个项目是邪恶的了,我要终止它。”
列奈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但库珀不依不饶地说:“邪恶,对不对?给无数家庭带来痛苦和死亡,这是你父亲的丰功伟绩。”
这个问题听起来有点可笑。
如果这是邪恶,为什么最初库珀告诉自己这是英雄的牺牲?如果他终于明白没有人应该被牺牲,为什么在杀死斯蒂尔·克利斯朵之后收手,仍由费尔·钱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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