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其实你自己处理了便是。”周佛海不悦道,“他再蛮横,也不过是个76号的打手,真能到你的场子里闹出什么事来么?”
“周先生明鉴。”明楼笑了,“上次我同您说起过76号这些流氓打手,您却说,任何历史上一个政权草创之际,鸡鸣狗盗,应该无所不容。又举了三大亨为例,说至其得道之后,要看他自身的如何向上。可您也看见了,吴四宝其人,此时不可谓之不得道,但他是怎样做的?我并非不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但是这样的人欺行霸市,四处勒索,只怕沪上正经做生意的都要人心不安,不利于和平共荣的大局。”
“明楼啊,你就是学者气太重。有许多事,日本人不能做,我们也不能做,甚至76号也做不来。这时候就要这些土匪流氓替我们去做。便真到了民怨沸腾的时候,也有人能推出去不是?”
“先生原来存这个意思。”明楼颔首,“既然这样,明某能理解了。不过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上周我同商会的代表们开了一个会,言及这些土匪流氓的嚣张跋扈,深感这对商界的打击,尤其那些要开门迎客的,都是谈之色变。而警察们又贪污之风盛行,起不到保障市民的作用。还请先生以上海经济为重。”
“你所说的,我这几日也正在考虑。”周佛海点点头,“警察贪污颓风已不是一日两日,我正有意兼任警察局长,前几日又叫了君强回来,想来能有整饬震慑的作用。”
“如此甚好。”
“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阿诚看了一眼后视镜,“不会再来了,总算和某位有个交代——不过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什么?”
“吴四宝这种人,何必惊动到周佛海那里。敲打敲打梁仲春就行了。”
“你以为他后面只是梁仲春么?上次我去周公馆,提起这人,周太太也在,说他身裁魁梧,而且很懂规矩。你说什么叫很懂规矩。更何况我也正好顺势劝他把上海的警备力量在手里。”
“可他总不敢同日本人唱对台戏。”
“到手的利益他不肯轻易让的,警察权在他手上,总叫日本人不大快活。他们双方有龃龉,有互相推诿的可能,我们才有活动的空间。”
“我明白了。”
转眼便是年关岁末,明台回上海也有些日子了,反复要求见毒蛇。明楼和阿诚都置之不理,看他能翻出什么天来。年末又忙,统税有缺口,关税差得更多,他们也无暇去管他。直到明台提及要刺杀汪芙蕖,明楼这才不得不开始强迫自己考虑明台在这个局中的地位。
“同意刺杀汪芙蕖。”明楼说完,又看了一眼阿诚,“怎么了,看你似乎有心事?”
“明台会回家过年么?”
“杀完人回家来,恩……像是我们小少爷的作风。”
“那要不要……”
“暂时不要。”明楼摆摆手,“不过你替我挑一条皮带送他,看这小子如果自己能领悟是最好,领悟不了,也无妨,只怕我直接告诉他,家里要炸锅,大姐还在家里呢,那这年还过不过了?”
“好。”阿诚点点头,又觉得明楼想象力匮乏,“又送皮带?他肯定要埋怨你。”
“随他去吧。”明楼笑笑,“我还想收拾他呢。”
“那我先去办事了。”
“恩。”
阿诚其实有两桩心事,只是另一件不想摊到他面前来。
上个月老四来信,说他的亲生父亲死了。阿诚晓得他的意思,就叫那边断了每个月的供奉。本以为再没有瓜葛,谁晓得这人在报纸上瞧见了明楼和他身后的明诚,晓得阿诚如今十分出息,竟跑来上海奔个前程。
阿诚本拟给他一笔钱叫他回去,这人却铁了心要留在上海。
“好弟弟,你如今有了出息,就不能帮哥哥一把?如今这乡下的日子是万万过不下去了,地也种不来了。”
“上海不是好待的。”
“所以来仰仗弟弟不是?你现下在那明长官麾下,那是个大官呀……”
“你懂什么?”阿诚听他一口一个弟弟,心烦得很,呵斥道,“我不过是寄人篱下,没那么大本事。你趁早离开,我还能给你点路费,如果执意留在上海,是死是活都不关我的事。”
撂了一通狠话开车回家,见明楼坐在书房的沙发上看报纸。
“大哥,我回来了。”阿诚带上门。
“过来坐吧,阿香弄了点点心。”
“恩。”
坐在他边上的沙发上,看着明楼惬意地中西合璧,芝麻酥配伯爵茶,忍不住笑道:“你这又下午茶喝开了?”
“忙里偷闲罢了。”明楼揉揉额头,“难得轻松啊。大姐被苏医生拖出去挑料子了,总算不跟我唠叨了。”
“你居然敢说大姐唠叨,等她回来,我要告状。”阿诚伸手把明楼嘴角的一颗芝麻给拂去了。
口渴,却只有一个杯子,明楼将自己的那一杯推给他,他也不介意,吹了吹饮了。
“她说等明台回来,要给明台说门亲事,早成家立业。又说我嘛,她是管不了了,可不能带坏你,要顺便也给你说一门。”
一口茶呛在嗓子里,瞪了明楼一眼。明楼伸手去顺他的气,抚着他的背,笑道:“我给你挡回去了,你怎么谢我?”
“谢你?”阿诚缓过气来,扬起了眉毛,“说不准我乐意呢?”
“你敢?”
“不敢。”阿诚挑挑拣拣,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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