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本该给你打口更好的棺木,可惜我这道观清贫……”只见一位面容清癯、白发苍髯、神态安详的老道穿着一身交领大袖的白色道袍立于棺椁傍,轻轻一拂袖子,将拂尘换到左手,右手接过夏愈递来的引魂幡矗立在棺木旁,温声说道:“来,小小沈,为你爷爷入殓吧。”
沈亦如哪里懂得入殓是如何做?只见那老道将沈亦如让到棺边,一面对沈亦如耳语道:“孩子,帮你爷爷最后梳理一下面容,莫要害怕……”
沈亦如轻轻点了点头,接过一名年轻道人递来的方巾,在旁边的铜盆里浸了水,双手颤抖着为沈卿翰净面。
此时爷爷躺在观中,面色如常,丝毫没有死人的青气,当沈亦如触到爷爷的脸时,他竟然觉得爷爷皮肤仍有弹性,甚至温软如生。
爷爷的脸色安详,嘴角微扬,好像正在做什么美梦。沈亦如心中仅存的对死尸的畏惧霎时消失无影,想到爷爷一直以来对他的关怀疼爱、笑貌音容,眼泪不由自主的喷涌而出,不可抑制的抽泣起来。
那老道走到他身后,扶着他的肩膀,“别哭了,你这样卿翰怎么走的安心啊。”但是眼泪又如何能收得住?没法子,只好由着他一边哭着,一边为爷爷最后擦拭了身体,梳理了头发,再将身上的衣服整理平顺,还是爷爷最喜欢的一袭白衣,白玉簪子。沈亦如久久的看着棺木中的爷爷,眼泪扑簌扑簌的掉落在安详的面容上。
“好了,愈儿,带小小沈去一旁歇息。卿翰小友啊,平日你下棋总赢我,笑贫道是臭棋篓子,唉!从未想过竟会有为你念祭文的一日,悲呼!”
只见那老道从袖中抽出一卷白纸,缓缓打开,缓缓吟道:
“维大梁大同十年,岁次庚申,九月丁亥朔,越七日癸巳,蜀山巨门之主漠以清酌庶羞祭于亡友沈公卿翰府君灵曰:惟尔挺生,夙标幼德。宗庙瑚琏,阶庭兰玉。每慰人心,方期戬谷。友爱睦邻,孝顺恭谨,为乡人所善。年十五而游于南北,登临诗赋,名动江左。系出名门而常怀山野逸志,身居乡野而心思天下兴废。心思淳善,家室殷实遂知报德于乡里,百里之民,咸得其惠。子孙孝谨而知礼仪,诗书传家,耕读济世,惜天不假年,父死子亡,天不悔祸,谁为荼毒?念尔遘残,百身何赎?呜呼哀哉!
吾承天泽,守此名山。君身虽丧,遗德未衰。及兹同还。抚念摧切,震悼心颜。方俟远日,卜尔幽宅。魂而有知,无嗟久客。呜呼哀哉!
尚飨。”
语调深沉悲痛,令人不忍卒听,沈亦如更是悲泣不止,读罢,老道讲祭文引烛火燃了,唤周围的道人来,一道为沈卿翰盖上棺木。
“爷爷啊爷爷!醒醒,醒醒,不要丢下亦如,不要丢下亦如!!!”在阖棺的一瞬间,沈亦如推开阖棺的众人,猛扑到棺中,再次失声痛哭。直到此时,沈亦如才真正意识到那个爱他、疼他的爷爷真的走了,不会再回来,不可能再醒来了。
“愈儿,快把那孩子拉开,别误了时辰……”老道说完,夏愈就默默的走到沈亦如身边,缓缓将他带到一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陪着他一起落泪。
待盖棺后,老道又吩咐亦如来馆前三叩首,沈亦如就如同傀儡一般被夏愈扶到棺前,木木的叩头。
“小猪……”夏愈心疼的看着他,却想不出丝毫办法。
老道招呼观里的道士将沈卿翰的棺木抬了,招魂幡引路,一路倾洒纸钱、黄土,一行十余人来到观后一处草木繁密的土岗,沈亦如见此处竟已掘好墓穴,拱顶青砖的墓室和墓铭都已齐备甚至墓门前还有一对镇墓石俑——须知当时风俗,墓葬所用砖材、棺木一应葬具,是没有现成地方置办的,须人死以后赶工制造,寻常人家常因经济拮据,无钱入殓,家中有人过世甚至有久丧经年不葬的,好一些的拿被褥卷一卷,就算了,实在没办法的,便随便找个乱葬岗,夜里偷偷埋了了事。
本来这些事,以沈家原来的财力置办起来自是毫不费力,但是今时今日,沈卿翰还能这样颇为体面的在头七下葬,对于小小的沈亦如而言,绝对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但这个奢望,却被一个自己完全不认得的老道默默的完成了,此时沈亦如心中除了感激已再无别的想法。
圆坟之后,沈亦如对着新立的石碑恭恭敬敬的叩了几个头,“爷爷你放心,如儿一定会好好保重自己。”语毕又是一个重重的响头,伏地之身久久不起。夏愈见沈亦如的小手已经深深抠进土中,只道是心中悲痛,却不知此时沈亦如心中立下的毒誓。
沈亦如起身回过头来,膝行到那老道面前,重重磕了个响头,长身道,“仙长,殓葬家祖之德、搭救性命之恩,犹如再造,沈亦如没齿难忘,亦如愿一生在观中为奴为仆,供道长驱使,已报此大恩!恳请道长收下亦如吧。”说罢磕头不止,似直要把地面磕出血来。
“小小沈快起来!你这是何必呢。”老道赶忙上前托起沈亦如,却见沈亦如小脸满是坚毅,嘴角已经咬出血迹,心中似乎意识到什么,顿了一顿,终于和声说道:“贫道与卿翰小友相交数十载,这些分属应当,哪里算什么恩德,你若真无处可去,又不嫌山中生活清苦,愿意长留在观中,那一口饱饭、一席暖枕贫道还是供得起的。”
“谢谢道长,谢谢道长!”沈亦如喜不自胜的爬起身来,四周看了一圈,似乎在寻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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