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我的行踪。我会躲在酒台后面,用各种颜色形状的酒瓶遮住我的脸,偷偷看谢清琅。
谢清琅的脸长得非常出色,下颔尖尖,笑起来的时候右边脸颊绽开一个大大的酒窝,额头饱满,眼窝微陷,看起来带着分涉世未深的稚气。我想,我对谢清琅动过心,不是没有道理的。色授魂与,古往今来的,不止我一个。不过比较幸运的是,我早早地从泥潭里爬出来了,没必要承受接下来的痛苦。
我那个时候一直好奇,谢清琅出来买醉,述冬怎么都不管?
我的疑问很快就解开了,不过那也是一个月后的事了,这里暂且不提。
这段时间我跟严元的关系倒是迅速升温。
他常来我这儿喝酒,头一次来的时候就看到我了,让我过去陪他——我也躲他了,但是他还是从那些瓶子中间一下子就把我认出来了。
我当时还自嘲地笑了一下,同样的躲法,有人认出来了,有人没认出来,说到底还是有没有把你放在心上的缘故。
严元的事也多,压在他心头,让他喘不上气来。
严元家庭很一般,是普通的工薪家庭,这本来也没什么,奈何严元太优秀,优秀在有些时候也是一种负担。严元高考以全市理科状元,考进了本省最厉害的理科大学——z科大,谢媛也在这所大学里。
谢媛对他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从此一颗芳心付与,再也不作他想。
坏就坏在这里,严元一贯是个有主意的人,谢媛虽然优秀,但是小脾气太重,再加上天生的优越感,严元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谢媛身边的一群追随者却不这么想,谢媛能看得上严元,那是严元的福气!
于是……
我们都是失意人,天下的失意人总是能凑到一块儿。
严元喝一口酒,道:“唉,我那个时候是真觉得谢清琅很喜欢你,你住院的那段时间我去探望你,就这事,等你走了,谢清琅还找人整我,搞得我前段时间很晦气,哪里都不想待,跑出去旅游去了。”
——哦,他是说我在火车上遇到他的事。
我垂下眼皮,没说话,也举起手中的酒杯,朝他一举,“别说这些了,你不是让我过来陪你吗?怎么还尽说一些扫兴的话。”
严元嘴角挂着一抹无奈的笑,“不过我听你说了谢清琅的打算——他是准备坐享齐人之福对吧?我现在算是明白了,谢大少这虽然是情场老手,但是恐怕还是铁树开花,头一次动心吧!也不怪他,谢清琅一直以来都是别人捧着他,即使他看上个姑娘小伙子,也是手到擒来,压根不用费什么心思……”
“不。”我摇摇头,看着严元,再次重申自己的观点,“谢清琅不是头一次喜欢人,他就是自私,只喜欢自己。”
严元又喝一口酒,“哈哈,随你怎么想吧。不过有一点倒是真的,凡是跟他们谢家人扯上关系,总是没有什么好事。”
我扯扯嘴角,杯子跟他的杯子轻碰,表示赞成。
严元这话很快又再次成功预言,就再不久后的述冬找过来的事儿上。
不过我当时是没有预见到后面的灾难的,我每天忙忙碌碌,除了偶尔躲躲谢清琅和陪严元喝酒,大部分的时间都投在了赚钱上。
我也偷偷去医院见过我妈妈。
那是午后,我妈睡熟了,夏日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安静且祥和。我爸也在,他的头发也不再是斑白,而是每一根发丝都从发根白到发尖。
我爸不像面对我的时候那样严肃,我看到他带着深深法令纹的嘴角带出一抹羞涩的笑容。他正坐在我妈的病床前,眼里带着说不出的深情,他慢慢俯下身子,在我妈脸颊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那是天使一般的亲吻,是在时光长河里,一个饱受沧桑的男人对他妻子的深爱的表达。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生命里的山山水水,或许曾经互相诘难,或许曾饱受生命的非难,也许他们想过要放弃这一段感情,但是无论怎么样,他们走到了现在。
我看着我爸爸微微躬起来的背,那略略抖动的嘴唇,心里一阵哽咽。
一瞬间就涕泪四下,这段时间忙碌所带来的劳累刹那间烟消云散。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引起轩然大波。
我爷爷奶奶也从老家赶来。爷爷一大把年纪了,拄着拐棍,浑浊的眼里一片血丝。奶奶用手背抹着眼泪,道:“老三运气怎么就这么不好?我这可怜的三娃子啊!”
我背着我妈跟我奶奶见面(我爸是知道我在外面打工的事,他默许了,至于背着我妈,则是因为她以为我在学校了),奶奶抓着我的手,哭得泣不成声,话也说得断断续续:“家里这几年……是怎么了?是惹了……惹了哪路的神仙?怎么……家里就……出了这么多的事!”最后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
我知道奶奶说的不仅仅是我妈妈生病住院的事儿,还指我姑姑家里的那些烂透芝麻的事。
奶奶的手背脉络起伏如沉静在夜幕下的山峦,她咽一口气,胸口起伏,道:“年年,你要争口气,千万要努力,最后出来找个好工作,给你姑父一个好看!反正我是不指望唐述冬了,他可姓唐,可不是我们宋家人!”
老年人总是把姓氏这东西看得非常重,在他们眼里,一个“宋”姓,可能抵得上旁人的所有的努力。
我看着奶奶满是褶子的脸,心头百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点点头。
当时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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