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信果然来不及停步,补上了和安桐差的那一阶。正下意识退后,被对方手上的一股力摁住了,也明白了安桐的意思,心里感动,笑道:“不迟。”又环顾一番道:“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应此景,正好。”
安桐道:“我今天恰恰就是来‘惊天上人’的。”
未及解释,百级石阶到了尽头,寺庙里传出来绵绵续续抑扬顿挫的念咒声,必定是巫师在作法了。
“看看他们进行到哪里了。”安桐道。
两人轻声走进寺院大门,和门口扫地的小和尚颔首后,站在一边旁观法事。在场的人都围成圈,里里外外有三十多个人,安桐和萧信默不作声地凑过来也没被发现。众人中间是三个穿着诡异的巫师,正绕着火盆念念有词,手舞足蹈,煞有介事,闭着眼脸部抽搐的样子,似乎真的在跟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对话。
只一眼,萧信低声道:“快了,半个时辰不到就会结束。”
“苏容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等他们做完。”
“不用打断吗?”
“这些巫师做的事,好比给病人喂了一剂治不好病又毒不死人的养生汤药。不过这养生汤药算是个心理安慰,多一剂也无妨。我如果现在去端了别人喝药的碗,这些人急不急暂且不说,只不过三位巫师要是今天拿不到报酬,帐就该算到你我的头上了。”
两人看了一会,竟有点犯困,安桐提出去外面走走。
沿路萧信给安桐介绍着白隐寺各个建筑的历史,也不知道安桐听没听进去,只见他很清楚要去哪里似的,j.in-g直从一处被草木掩着的小路往坡上走,来到一间破破落落的小木屋前。
令安桐惊讶的是,他原以为已经废弃的木屋开着门,里面还有人,而且正是他潜意识里想找的人。
主元方丈。
方丈的相貌几乎没有变,只是吊下来的长眉变成了全白。算来他应该已经有六十多岁了。
听到草木窸窣的声音,盘腿而坐、闭幕冥想的老方丈睁开了眼,站起来,拢起袖子给安桐和萧信二人躬了躬身。
“方丈。”萧信恭敬道。
主元看了看闭口不言的安桐,眼睛里闪过异色,但很快又坐到蒲团上冥想去了。
安桐如梦初醒般,加快速度循着来路返回。
萧信终于耐不住好奇心,问他为什么非要来管随水镇的事,末了又问:“还有,我总觉得你好像来过这里似的。”
安桐随意道:“也许上辈子来过。”
两人正商量着再在附近转转,却突然听见那做着法事的寺院里传出惊恐至极的尖叫声。萧信还在犹豫,安桐则想都没想就往下面跑。世上常常有技艺不j-i,ng的巫师,驱除不了魔障,反倒招来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那三个唱唱跳跳的巫师说不定就干了什么适得其反的事,引来y-in魂厉鬼等物,惊吓了众人。
果然,除了三个巫师,每个人身上都缠着一个披头散发身体柔韧的鬼女,那些鬼女长得倒是漂亮,不过普通人肯定见不得这种离地漂浮的非人,何况鬼女们还拿着亮闪闪的钩子极力恐吓。一时间,寺院里尽是凄惨惨的嚎叫声。
萧信惊异道:“他们这是怎么了?”他只看得见面色发白表情难看的人,看不见鬼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桐道:“巫师把采泪女唤来了。”
萧信睁大眼睛:“什么采泪女?”
安桐道:“给孟婆送煮汤材料的小女鬼,平日就在天色昏暗的时候拿着钩子到处吓人,逼人大哭。泪水是孟婆汤的主要成分,要靠采泪女鬼采集的泪水熬制。”他看着还在念念有词的三个巫师,哭笑不得。说他们有本事,可这场装模作样的法事肯定和驱逐瘟疫搭不上边;说他们没本事也不行,毕竟孟婆的手下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召唤出来的。
萧信问:“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此种女鬼最擅长吓人,你看这些人躲躲闪闪的,多半是在躲采泪女的钩子。”
三个巫师连声安慰那些动弹不得的人,说这是制造瘟疫的恶鬼出来了没事没事我们这就把它们消灭干净。说罢,拿着棍状法器你戳一下我捅一下,真就把采泪女赶走了。采泪女只吓人不伤人,这是孟婆的规矩;面对气势汹汹模样得很足的巫师,采泪女又冲着自己缠着的人胡乱叫了几声,硬挤出几滴眼泪便隐了身,不愿和巫师的法器纠缠。
这三个巫师被随水镇举荐出来治瘟疫,想必平常没少用这种把戏糊弄人。
人堆里挤出来五个斯斯文文的小孩子,十一二岁左右,尽管刚才也被吓得够呛,但现在强作镇定走到巫师旁边,其中一个道:“这女鬼会不会又跑去随水镇为害?”
巫师道:“我们赶走它们的同时,也净化了这些东西的戾气,它们现在应该赶着去投胎,要重新做人了。”
一片感激的声音。
安桐心道,顽劣如采泪女,就算去投胎也要变成疯子,小心被咬。
那五个孩子举手投足间的文雅气质很有萧信的特点,让安桐联想到萧信小时候,也是一副正正经经的书生模样,不管干生么都规规矩矩,无论对什么人都礼数周全。
不对,长大后的萧信仍然是正正经经的书生,没变。
正正经经的书生满脸疑惑:“巫师说恶鬼已除,我们还要留下吗?”
安桐道:“巫师的话信不得,信我比较好。”
“你怎么懂这些?”
“父亲眼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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