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没资格生气,大学那几年宁觉辰那么掏心掏肺地对他好,是他一直在装聋作哑,假装看不懂,假装看不见。
他们的学校虽然在同一座城市,但是距离并不是很近,坐公交再换地铁要接近两个小时。宁觉辰周末有空就过去找他,许曳心情好会见他,忙起来就忘了,宁觉辰在学校附近边逛边等,到后来许曳学校外面那一片他比许曳都熟悉,而四年过去许曳连宁觉辰的学校在哪个区都不知道,——因为他一次都没去过。
辰辰应该在那个时候就看清他然后离他越远越好,许曳想。
许曳蹲下身把书抽出来,宁觉辰手指动了一下,醒了。许曳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暖水袋:“今天有个检查,要早一点去医院。”宁觉辰顿了一下,点了点头,也不说话,拿过手机给仇晖回消息,许曳顿时又心里发酸嫉妒得发狂,十分不是滋味。
他还是不能习惯宁觉辰对他的冷淡态度,有时候许曳在想他的辰辰是不是已经不喜欢他了?还是说,更早以前就不喜欢了?
在医院的一个多小时完全是强打精神,后来听到病房外面有点吵,许曳推门出去看见徐阿姨气势汹汹地叉着腰站在门口,对面站着一个人。许曳很意外,一声“辰辰”差点就脱口而出了,突然反应过来徐阿姨在,又把话咽了回去。
徐阿姨对这个双胞胎哥哥颇有微词,在她眼里这一家人都冷漠得可怕,出事到现在探病的次数屈指可数,只留她一个护工和一个朋友在这儿照顾。再加上前几天的事,虽然许曳把那天的真实情况该瞒的都瞒了,但她也不傻,八百年不来一趟的哥哥一来就把人支走,回头立马就出事,怎么想都和这位不速之客脱不了干系。
于是无情无义的哥哥在徐阿姨心里无疑是罪加一等,所以她说起话来一点都不客气:“你怎么又来了啊?这次想干嘛?还嫌你弟弟受的罪不够啊?”
宁觉辰被她劈头盖脸几句话说得面红耳赤,手指尖都绞得发白了,低头靠墙站着好像被老师训话的小孩。许曳让徐阿姨先进去,转过来问他:“怎么突然过来?”宁觉辰把手里攥着的东西递过去:“给你。”
这几天的情况好像更严重了,身体越来越难控制,走路或是说话都变得力不从心,每一分每一秒都说不出的困倦和疲乏,想事情也很慢,有时候许曳说一句话宁觉辰要反应半天才能想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把围巾拉下来一点,微微喘了口气:“钥匙。”
许曳一愣,今天出门急了一点,他都没发现自己忘了带家里钥匙:“你特意给我送来?”宁觉辰嗯了一声:“我回去了。”许曳伸手拉住他:“辰辰陪我吃完晚饭再走吧,有什么想吃的吗?”宁觉辰又没有应声,许曳以为他是不愿意,好一会儿才听到他小声说:“想吃,汤包,可以吗?”许曳赶紧应下来:“好好,你等我一下。”
他们打车去十三中,其实许曳并不确定之前那家老刘家的早餐店还在不在,只是去碰运气。店面早就重新装潢过,现在叫小刘小吃,一问才知道店还是那个店,已经从老刘传到小刘手里了。
宁觉辰先要了两笼三鲜灌汤包、两个茶叶蛋、一杯甜豆浆、一碗豆腐脑,年轻的新老板解释说豆腐脑只有早餐时间有,也给换成了豆浆。许曳又加了两碗杂粮粥,他没想到宁觉辰还记得他们上学时候的早餐“标配”,心头倏地一软。
正是吃晚饭的时间,店里挤满了三五成群的学生,两个人好不容易在角落等到两个位置,一桌上还有两个高中生,一看就是一对小情侣,女孩子在往男孩子碗里挑面条:“后来呢?老周跟你说什么了?叫家长了没?”男孩子往嘴里塞了一个汤包,嘟嘟囔囔地说:“就训了我一顿呗,罚站了一下午,累死我了,倒是没说让我爸妈过来。”
“天哪!一下午!你说什么了?怎么惹着他了?”“我说我们俩没在谈恋爱,是我一厢情愿追你,你严词拒绝,说要一心一意好好学习,我就越挫越勇,非要缠着你,你继续拒绝我,我就继续缠着你……”女生伸手过去弹了一下男生的额头:“行了行了,那你这不是自投罗网了吗!”男生捂着额头软下声撒娇:“那必须得自首啊,我这不是为了保护好媳妇儿嘛!”女孩子脸一下就红了:“胡说什么呢!谁是你媳妇儿!”
宁觉辰听他们吵吵闹闹,脑子里模模糊糊浮现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情。应该是高三上学期,许曳连着两个礼拜没写语文作业,老师下了最后通牒,说不把周末作业补交上来以后就别上她的语文课了。许曳完全没当回事,中午又和陆觉岚跑出去玩了。
宁觉辰用整个午休时间仿着许曳的字迹赶了一张卷子,结果最后太困犯了傻,在姓名栏刷刷写了自己的名字。宁觉辰这么乖的学生,人生也就被罚站过那么一次。下午许曳和陆觉岚从网吧回来,一进门就看见宁觉辰站在教室后面对着黑板面壁思过。
宁觉辰那时候还傻乎乎地想:幸好和许曳已经不是朋友了,不然他问起来自己要怎么说啊?这被罚的理由好像太蠢了,有点丢脸。
想完这段宁觉辰抿着嘴笑了一下,原来自己那时候对许曳有那么那么喜欢,他都快忘了。许曳好久没见他笑过,问他怎么了,宁觉辰默默摇头,那些事情许曳都不知道,全是他自己一个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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