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尼!你不要命了吗!”
“安静些,尤里。如果我让你们去,那才叫我不要命了——不要你们的命。”桑伊没有回头,用背影向戈尤里挥了挥手,“别忘记我交给你的任务。”
三天后,桑伊回来了。但是他不敢走大门,他驱马绕到了后院。刚一进后院,他就笔直地从马背上栽了下来。一整夜,都没有人发现昏迷在后院杂乱不堪的地面上的酒馆老板,直到第二天凌晨才被到院子里的克伊德发现。
“桑尼!”压根没想到这么早,而且还是这样一个不常有人的小院里躺着活人,克伊德分辨了好久才看出倒在地上的人是桑伊。顿时如冷水淋头,他手忙将乱地过去扶起桑伊。
“坚持住。”他说。桑伊还有一些意识,但是发着烧。
“大门……不……绕……任务……”喃喃说着乱七八糟的单词,克伊德把他背到身上,从后门上了二楼。
这个时候恰好是酒馆医生换班的时间,克伊德只能拿了一些药品工具,自己动手给桑伊包扎。
【原来你让我这么早去后院是因为这个!】克伊德语气不善地对着耳钉通讯器那头的人说。
【这可是个大便宜。他中了致幻的药,现在你问他什么他都会回答。况且这一次你救了他,他对你的戒备一定会减少,你不是前几日还怀疑他派人盯着你吗。】
蠢货。克伊德小心的把伤口和布料分离。如果致幻的药能在桑伊身上用成吐真剂,他就不是桑伊了。
【法斯兰德,你不忍心了?】见可以的久久没有回应,那头沉沉的笑了,笑得有些疯狂,【你知道的,我会要他死!】
克伊德心中猛地烦闷起来。想直接结束通话却碍于上次这样做的后果而犹豫了。
【我知道,但不是现在。】把耳钉摘下,克伊德盯着床上的桑伊发愣。
“桑伊,告诉我,洛伊德.法斯兰德是谁?”即使知道不会有答案,克伊德还是凑到他耳边低低地问。
“是……我。”桑伊在昏迷中皱起眉。
“不!你不是洛伊德.法斯兰德!”克伊德控制住自己濒临爆发的愤怒,堪堪控制住。“那么克伊德.洛兹又是谁啊。”
他喃喃,并不是在讨一个答案。
桑伊也并没有给他答案,只是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柔和。
克伊德直到亲手包扎他的伤口以后,才猛地发觉桑伊的身体状况之糟。
肋骨曾经折断过、心窝附近有一道伤疤、有淡淡的黑眼圈但是身体很结实——这是克伊德对七年前的桑伊的认识。然而现在在他面前的这躯体,皮肤呈现病态的白,深浅不一的伤口遍布。
最严重的是他腰后和胳膊的伤,前者受伤有些时间了,但一直没得到妥善的疗养而不断重复开裂,渗着血和脓水;胳膊上的伤口很新,像是火焰龙的爪痕,不停的血把桑伊自己处理的药粉冲得所剩无几……但这些都不是最令克伊德惊心的,因为从事这个行业,他很清楚这些伤口都无可避免。真正让他的心揪成一团的,是桑伊胳膊上的一排针孔。
翻开他的床头柜、衣柜、书柜……所有可能藏下东西的地方,克伊德找到了一套针具和注射用的镇静剂,还有大量的安眠药。稍微松了一口气,克伊德原本还以为自己会翻出毒品。
把东西归位,克伊德坐回桑伊床边。
桑伊有失眠症,克伊德知道。在自己十一岁以前,他都和桑伊睡在一起,那时候桑伊曾笑着拍着他的头,说:
克第就是我的美梦,即使睡不着也没关系了。
可这七年,克第抛弃了他,他的“美梦”背叛了。他的失眠症是不是更加厉害了?所以只能靠安眠药,甚至直接注射镇静剂。
“这七年里难道没有人在你身边照顾你吗?”想要俯身把额头贴在他伤痕累累的手臂上——就像七年前那样,却猛然清醒。
他缓缓起身,逃一样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又一次地,他放弃了桑伊。
戈尤里严格遵守与桑伊的约定,在桑伊离开的第五天准时返回,那时桑伊才从昏迷中醒来不久,克伊德正在他的房间。
一天催似一天的的“白水”任务最近没再烦扰。
“桑尼,发生什么……”走廊里一阵脚步声,戈尤里风风火火地来,却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看到的却是克伊德坐在桑伊床边给他削苹果。
苹果皮薄厚均匀宽窄统一,一连串堆在盘子里。
“你怎么……”
“你是桑尼的跟随者吗?你知不知道桑尼在长期注射镇静剂?”
戈尤里起先因为那句“跟随者”而十分不满,但很快又被他的后半句话转移了注意力。
“桑尼……”他震惊又怀疑地盯着桑伊。
桑伊苦笑着,耳朵里掉出一团棉球。他捡起来,自然而然地又塞回了耳朵里。
一个克伊德已经让他心力交瘁了,再加上一个戈尤里,他觉得应该把棉球换成木塞。
“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为什么不告诉我。”戈尤里半跪在床边,抬起头看着桑伊,声音里有着细弱的颤抖,“为什么不看医生!为什么还用这种身体去接任务!”
“尤里……”
“不要狡辩!我现在很生气。”
于是桑伊真的不说话了,只用温柔却苦涩的眼睛静静地同他对视。
“桑尼……你这是在慢慢地杀死你自己吗?”
桑伊柔和地笑了。
“尤里,你应该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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