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渊看着身旁的人,嗤笑道:“家师生前结下不少怨仇,死后有人做出这事倒也不稀奇。”
话题聊到这便也清楚明朗,再深究也无意义。冥之看着他的面孔,只觉得日月也失去光泽。此刻,他的眼中只有他一人,也只容的下他一人:“或许我该重赏了那个给我下毒的人,否则便遇不见先生了。”
“时辰不早了,你随我来。”或许是他不知该如何应答,只好回避,在别人眼中,这便是孤傲冷漠,在冥之眼中,却是羞涩窘迫。
“我与先生有言在先,赵泉的项上人头我定当亲自奉上。一来先生便没有背弃与家师的承诺,二来先生也报了家仇雪恨,这三来嘛!便是冥某送予先生的聘礼。”
奚渊不知如何作答,尽管过了这么长时间,每每想起,心便如同掉落在雪地里,那刺骨的寒意无孔不入,顺着血脉,将他的身躯冰封。
“那便先谢过公子了。”他没有回头,只是那刻意掩饰的嘶哑声音将他的情绪出卖。冥之暗自懊恼,恐是又说错了话。
他是堂堂一教之主,说话也从来不怕得罪人,如今却为了一个一面之缘的人暗自揣摩,连他也不知道,原来自己竟会这么喜欢一个人。
澜沧教在江湖的名声恐怕没有人不知道,他们做事只凭喜恶,不做恶事,却也不是善徒,人人只道那教主喜怒无常、心狠手辣,却不知他也是个为了所爱之人能放下一切的普通人。
奚渊直觉心头发热,或许是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会这般在乎自己吧!那些来治病的人,于他而言只不过是利益交换而已,但这一次,他觉得冥之和其他人不同。
冥之张了张嘴,想说几句安慰的话语,却不知从何说起,索性闭了嘴,跟着奚渊进了东厢房。
奚渊推开门,稍稍整理了一下因为步伐稍快而垂下的碎发:“这间屋子是给以往那些需要长住的病人住的,我这里房屋不多,你就将就住着吧。”
冥之点点头,房间内摆设干净简洁,厅内只设了一副桌椅,两边的花架上摆放着两盆茉莉,里屋与外屋只用一道帘子简单隔开,床头挂着些香囊,散发出草药的清香:“有劳先生了。”
“那些香囊是我亲手做的。”奚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做些草药香囊对他来说习以为常,“这里面的草药既防虫也可安眠,念儿很是喜欢。”
“先生真是心灵手巧。”
“若是你早上想活动筋骨便去院中,院外蛇虫多,若是你觉的烦闷可让念儿陪你走走。”奚渊又领着他在院中转了一圈,“南边是我的房间,你有任何疑惑皆可来找我,我必定解答。西面那间是念儿的房间,他素来爱热闹,只可惜我这里向来清净。”
“你现在不能使用内力,最好不要离开这里太远。”他转过身看看冥之病态的脸庞,“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会开始帮你解毒。”
冥之轻声应答,目送着奚渊回到房间,在他关门的时候,四目相对,冥之嘴角轻佻,看着他毫无眷念的关上门。
自知无趣,且他也确实没有精力再做些什么了,索性也关了门,回去睡觉。
这边奚渊进了屋,眼前的书却看不下去,脑海里回想起今日与冥之的对话,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答应他那无理的要求。
若是说他奚渊愿出手相救,非要那赵泉的狗头,江湖中定有大把的人愿为他冒这个险。虽说澜沧教在江湖中的地位与名声都举足轻重,但司泉坊不仅仅是在江湖有些名声,在朝廷更是如鱼得水,不知他冥之究竟哪来的勇气竟会为了自己做出这个决定!
不可否认,他当时提的要求确实只是想刁难一下他们,但是没有想到冥之竟然会答应的如此干脆,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奚渊走到一旁的牌位前跪下,他借他人之手报仇,不知可算违背了与他的誓言。奚渊微微蹙眉,似是仔细回想那日他说了些什么!
“师傅自知大限已至,我要你在我面前起誓,你这一生决不可做伤天害理,做那害人性命之事。”
“是。”奚渊知道,他师傅这生害死的人恐怕比他杀过的蚂蚁还多,他不知道这个誓的意义何在,但是他还是顺从的举起手,说道“我奚渊对天发誓,这一声绝不害人性命,绝不伤天害理,否则......不得好死!”
直到现在,他也实在不知这个他师傅让他发的誓的意义在哪,或许他早就知道自己要回去找他报仇,还是说他师傅知道自己杀不了赵泉,怕他白白送死?
不管怎样,他今日答应了冥之,冥之也应允了他,他不是不讲信用之人,不得好死又如何?自他当日生了杀赵泉的念头之时,就注定要负了与他师傅之约。
他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想着那日可还说了其他的话?他就这样跪在地上,单薄的身影却那样倔强。
许久,奚渊才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取出自己的玉笛,那玉笛通身圆润通透,泛着无暇的光泽,每处都被人精心打磨处理,透着灵气。
他将玉笛紧紧攥在手中,直到掌心见血,染红了那雪白的玉笛。
为人子,若是连家仇都不能报,那他奚渊也枉在着世间活了这么一遭!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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