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路戒兰没有预料到这个动作虽然可以让鞠水在人类世界中呼吸,却同时会带来强烈的痛楚。就像美人鱼上岸,虽然可以走路,但却必须忍受走在针上的痛苦一样。嵇模稜也忽略太多细节没说了吧!他拍拍鞠水的背脊,试图将他痛到哽咽的气息顺过来。「快呼吸,等一下就不痛了,快呼吸。」
鞠水听话地吸了口气,久违的空气让他又咳又呛,他挣脱路戒兰的掌控,回到他所熟悉的水里。可是原本对他来说是空气的水这时却成为真正的水,水入侵他的鼻腔,成了可怕的武器。
路戒兰赶紧将他捞起来,对他糟糕透顶的状况有点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做会让他比较好过。如果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他怀里的鬼儿安稳地睡一觉,至少能畅快呼吸的地方,他会毫不迟疑地带他去。
「我要回去……」鞠水本来不想哭的,但是因为真的太痛苦了,又一直找不到呼吸的方法,忍不住哽咽起来。
路戒兰抹去他强忍住却还是流下来的泪水。「你的那朵花没救了,所以你一定要跟我走,听清楚了吗?」
鞠水亲耳听到这个恶耗,受到的冲击比预期的还大,虽然他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但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失态。
路戒兰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可怜虫抱起来,避开阳光冲回车上,但细碎的阳光还是有一部分直射到鞠水白皙的上臂跟小腿上,立刻渗出青绿色的血丝。
鞠水蜷缩在后座,用两只颤抖的手臂把自己藏起来,试图躲避无孔不入的阳光。路戒兰脸色也不好看,眼看那可怕的青绿色血丝像虫一样蔓延开来,他赶紧拿车用毛毯将鞠水扎扎实实地包起来。连一根头发也没露出。
「再等一下,再忍耐一下。」
「我……」
路戒兰刚要从后座绕到前座,便听到像蚕宝宝的长条物里发出一串咕哝。「你说什么?」他侧耳倾听。
「我讨厌你……」
路戒兰只是回到原位,仿佛听到小孩子无理取闹的家长一样充耳不闻,径自回到前座开车去了。
「呜……我讨厌你……妈的……痛死了……呜……」鞠水痛到连脏话都飙出来了。
路戒兰为这荒谬的情境扭曲了面孔,他知道那是他无意识的恶意,可是总让路戒兰想到他少年时代驾驶座上的父亲与母亲,母亲用恶狠狠的、女性特有的音调对父亲说:我讨厌你,你怎么不去死了算了?那时的路戒兰总是用一种空泛的表情坐在后座看着窗外,像一个聋子,但他知道他自己不是聋子。车窗外闪烁着黄寒灯火,路上走着一具具笑的、哭的、快速的、缓慢的、没脑袋的、有脑袋的皮囊像在看戏,声光效果俱佳,就是剧情差劲,他讽刺地想:这该不会是好莱坞电影吧?这些人演来演去,到底要表达什么呢?
电影就是有这种好处,镜头和生活永远是相对的,女主角哭了男主角就要安慰;男主角变心了女主角就要哭泣;女主角哭了男主角就准备被编剧惩罚……制式化地将人类的感情对号入座,到最后也搞不清楚是电影像人生,还是人生像电影。
鞠水安静了下来,他裹在毯子里就像躺在妈妈的子宫里,子宫把他磨得又痛又热,他贴在皮革座椅上听着引擎轰轰的低鸣,慢慢被催眠了痛楚,眼前灰茫茫一片,听觉却异常地锐利了起来。遥远的那一端尖锐的救护车声追逐着,却远远敌不过路戒兰的高级引擎。他都不知道是鬼的命重要,还是人的命重要了。其实鞠水是不讨厌这个男人的,他谁都不讨厌,无论谁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讨厌,连死也觉得没什么。这不是懦弱,而是鞠水十分清楚事实的真相,他不会说凭什么他要承受这些,而是说他凭什么不承受这些。事实上,鞠水是以悲观的概念过乐观的生活,他不会逞强,也不会逃避,他让人生来过他,而不是过人生。
就这样吧!下个路口直转或转弯,消失或重生,他都不管了……
「你还活着吗?」
鞠水不回答,他想他应该很早就死了。
他无声叹口气,拦腰将他抱出车外,嵇模稜难得出现在阳光下,他一只手撑着黑伞,一只手拉紧敞开的领口,将伞打在路戒兰头上。「快进去。」
「这是干什么?」路戒兰瞪着那把黑伞,以为娶了一个新娘进门了。
「这可以避开门神,你别杵在那儿,快进去吧!」嵇模稜轻推了他一把。
「去哪儿?」他家百转千回的,路戒兰每次来都摸不着门路。
「水鬼当然是去有水的地方了,跟我来。」
嵇模稜领着他走过千万条回廊,唰地打开红杉原木挑高的大门。「把他放进去。」
路戒兰说实在的有点瞠目结舌,水蒸气袅绕着原木与石材建造的浴室。堪称游泳池的浴池遍布白色的莲花几乎看不见水面,在空旷的浴室里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你从哪儿搞来这么多东西?」
嵇模稜神色自若,帮他把鞠水身上的毯子扒掉。「有钱能使鬼推磨。」
「死资产阶级。」他还在失业状态呢!
嵇模稜和鞠水漂亮的眼睛对上了。「辛苦了,你叫什么?」路戒兰这个人粗手粗脚的,只有人服侍他,没有他服侍人的道理。
好有气质的男人……「我叫鞠水……」
「你叫鞠水?鞠水轩蛋卷的鞠水?」路戒兰认真地皱眉。
「你别乱比喻别人的名字!」鞠水红了耳朵,那是他国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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