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几乎就是在“确认”按钮消失的那一瞬间,那细微的仪器运转声停了下来。
齐斐猜测着是隔壁的言发觉了他的拒绝,所以主动关闭了仪器,但这个想法才刚形成在他的脑子里,下一秒,仪器又突兀的运转起来。
先前被手动关闭了指示灯的监测器应和监控仪的运转,那一点高频闪烁的亮光又迅速点亮了墙壁一角,提醒着齐斐隔壁似乎仍没放弃针对他的“诱惑大业”。
齐斐:“……”
从各方面来说,虫长官的确是个不屈不挠的对象。
齐斐默默想着,他正准备再伸手去关闭一次指示灯和确认按钮,就看见指示灯再次熄灭,仪器运转的自然噪声又停了下来。他收回自己的手臂,注意看了一眼时间,仪器与指示灯在大约两循环分后又猛地亮起,噪声与指示灯的闪烁频率交相呼应。
某个想法忽然出现在齐斐心底,他改变了自己的坐姿,静静贴靠上墙壁。
监控仪很快又停止了工作,指示灯也不再闪烁,齐斐在归于寂静的黑暗里屏息凝神,留意着隔壁的动静。
然后他捕捉到了一个细微的,沉闷的撞击。
“咚!”
像是一件扎实的重物撞上了墙壁,齐斐感到他贴靠着的那处墙轻微震动了一下,与其同时,监控仪再一次被启动,监测器的指示灯也闪了起来。
齐斐回忆起了自己今晚才在隔壁看见过的那些线路,它们大喇喇暴露在墙壁上,没有经过常规的安全埋线处理,那些线路中有两根主操控线直接关联双向摄像头的启动键,在机表按键被意外损坏的时候,直接操控这两条主操控线,同样可以控制摄像头的启动。
齐斐为仪器的异样启动与隔壁传来的轻微撞击声响升起了些担忧。
虽说高等虫族的身体综合数据要优于人类许多,耐受性更强,自愈速度更快,可他们在超出安全伏特的电流冲击下依旧会致伤。
齐斐忧心着虫长官是否因线路铺设不当,现在正在隔壁被电成一只“电虫”,用身体与线路相接,以己身为导体来供仪器运转。
放在平日里,这番莫名其妙的忧心肯定会被齐斐贴上“不靠谱”标签,他会在它冒出后没多久就面瘫着脸将它自行删去,可惜今天他的思维已经被带偏大半,又考虑着隔壁的言今晚同样心事重重,也不是没有因心不在焉而出安全事故的可能。齐斐靠着墙静坐了片刻,在听到第三声轻微撞击声时打开通讯端,试图翻出一名虫族的联络方式,请对方去看看他们的长官,然而他打开了通讯端后才发现,自己没有任何一名虫族战士的通讯码——甚至连隔壁那位的都没有。
面凶心善的齐老干部在三循环分后站到了a1211门口,他再次按响了自己数个循环时前才按过的呼叫铃,但这一次里面的对象像是听不见铃声般,在他按下两回呼叫铃后都毫无动静。
言在齐斐按响呼叫铃时,正陷在久违的梦境里。
今晚的谈话内容让他直面了一些他之前一直特意回避的问题,他本以为自己在送走齐斐后会辗转反侧,因一整晚都陷在思考里而难以入睡,但实际上,他在刚躺到床上不久后就睡了过去。
言梦见了他自己。
另一个宇宙中的“他自己”。
他站在“自己”身旁,以第三者的角度看对方和另一个宇宙中的齐斐站在一起,他在梦境的最初还没有意识到那两道身影是谁,等他看清他们的模样时,才下意识想迈步过去。
但言在梦里拔腿时才发现,他的半截身体都陷在泥沼里,他的脚下虚软无力,在湿软粘稠的污泥里无法着力,他试着挣扎了两下,想要寻一个借力点从这窘境里出去,可他周身放眼望去全是一模一样的淤泥谭,没有丁点可以供他扶撑一把的物品。
另一个“自己”与齐斐不知什么时候转变了位置,他们遥遥站在远处的坚硬地层上,面朝着对方,正在说话。
尽管言看不清双方的具体神情,但他直觉那一处的谈话气氛一定十分良好,轻松愉快,他在泥沼里呆呆静止了半晌,直到感到自己正在缓慢的下沉,他才想起来他可以朝对方寻求帮助。
梦里的他似乎不知道自己正在做梦,也不觉得有另一个“自己”有什么异样之处,他看着站在坚硬地层上的齐斐与“自己”张开了嘴,试图请他们拉自己一把,但就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原先缓慢的下沉忽然加速。
根本来不及挣扎,他整个沉进了粘稠污臭的泥沼里。
那湿软的污物从四面八方而来,它们争先恐后的灌进他周身每一处孔洞,他被它们密密实实的包裹着,只觉四肢僵冷,做什么都是徒劳。
但即便是心底已经认为做任何挣扎都是徒劳,肢体却还是依循着求生的本能,在周围的淤泥里划拉了两下。
手掌像是终于碰到了什么实物,那线状的物体一摸便知道根本支撑不住他的身体,但言还是本能的抓在了手里——即使他的手为此感到了一点麻痹,在麻痹之后则是灼伤般的疼痛。
瞧,就连他在最后关头抓住的“救命稻草”,都不是一根称职的救命稻草。
“救命稻草”来到他手边的本意不是给予他拯救,不是给予他心理安慰,而是为了让他在完全窒息前再多感受一些痛苦。
他根本不配获得任何拯救。
……可这不是为了救他而来的“稻草”,却是他在最后能够抓住的唯一一件东西。
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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