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将交会,各国王庭宣摄内外戒严,国主们素服进正殿,太史登灵台伺候日变,部吏们各司其职,皆对日食仪式慎重无比,靖国主自然也不例外。
三日之后,日食。
天狗一嘴张开,一大部份的日光便被牠吞进了嘴,百官齐齐下拜,锣声鼓声一片齐响。
都尉府的一角,烛火通明。
一室氲氤,水池雾气似半透明的纱,里头的人影隐隐约约,欲遮还休。
玉儿呼出一口气,气息晕散融入了雾里。
她的视线对上了水池里的靖公主,没几瞬却又移了开来。视线往下移,臂上一道被青罗划出的寸长伤痕让她有些恍惚,她身子不自觉的滑下水池,直到水入了唇才惊觉得直起身子。
公主的心果然与常人不同,水池水温上升是否因她那颗灼热的心的缘故?
玉儿只觉周边的雾气越发浓厚,本还能在雾里见到房内摆饰和人影,可如今她眼前却只是雾茫茫。
欸,她呵笑了声,这视线里的白花花雾茫茫还真熟悉,只不过现在围绕她周身的不是冰冷反是温热。
才思及此,便觉白光大涨,隐隐约约有道声音传来:「我不想伤你。」低沉动听,是小唯的声音。
玉儿后知后觉的想道,这话怕是对靖公主说得吧。
白雾边际突地冒出一片黄沙,黄沙快速的蔓延,直至吞噬了全部的雾气,有马匹快速奔驰,有匪类持着大刀和阔斧在马匹上收割逃跑人群的头颅。
黄沙堪乱中,她看到慌忙逃窜的人群中有老翁带着孙女快速奔跑。老翁年迈,跑不过健壮的马匹、敌不过凶狠的沙匪,只见沙匪大刀一挥,老翁的头颅便离了颈项,咕咚咕咚在地上滚了几圈。那孙女儿被惯性牵动,整个人随老翁的倒下而猛地向前扑。孙女儿伏在地上,一身血污沙尘,片刻后才用衣裳的内里稍微拭净面庞,抬头看向前方的沙匪。
那沙匪叫达吧葛。
沙匪达吧葛掳了许多女人,之后小唯也成了被掳的女人之一。
都尉府王生、佩容……
那孙女儿与小唯近乎真实的一夜旖梦……
孙女儿饮下妖毒……
玉儿胸口突地一痛。她低头向下看,奇异的发现周身有股浮力让她的动作艰难许多,视网模前也有层浮状物干扰着她看清眼前事物的能力。她蹬大了眼睛,努力一会儿后才分辨出眼前的生物状似狐。
她不自觉的倒抽一口气,鼻口间呛进好大口水,又辣又呛,她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整个人没入水中了。她双腿开始挣扎,手也开始划动。
几条柔软的妖尾束缚住她的手和脚,她的肺已经像是要炸了般难受,她想:氧气罐!氧气罐,不然渡气!渡气也好!
终于,狐妖覆唇了上来,缓解了那股窒息闷抑之感。正觉得气息舒缓之时,玉儿突地觉得心腔一空,世界黑暗了下来,四肢也跟着无力的垂浮於水中。
她感觉自己置身於玉儿的躯体之上,看小唯种种奇幻的手术动作。
魂魄的手和玉儿的手似乎有些不同,她动了动手指。脚也好像不同,她动了动脚。
玉儿姓什么?哪里人氏?为什么她不记得玉儿和老翁遇上沙匪之前的种种?
她……不,她不是玉儿,她不是古人,她活在二十一世纪,她姓……她叫……
妖尾轻轻拍着玉儿的背脊,如今的玉儿有颗灼热之心,心健康而稳率,狐妖十分满意。狐妖轻轻抚过玉儿胸前,抚平了玉儿胸前被她划出的伤口。
水池雾气渐渐散去,天狗吐出了腹中的太阳。
一个时辰后,玉儿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她的指甲不青了,视线不再模糊,身体不再头重脚轻,全身有股力量被名为生命的东西充盈。生命竟如此美好!没有部位隐隐作痛,没有膝盖酸疼寒冷……
她的喜悦一表无疑:「小唯,你看看我的手!我的指甲!」她摸了摸胸口:「我的心真得跟之前不一样了!」
小唯往床沿倾身,嘻嘻一笑:「娘子可有奖赏?某尽了好大的气力呢。」
玉儿也倾身往前,将小唯拥抱,「谢谢你,谢谢!」
一会儿后,心情平复了下来,玉儿才问道:「霍都尉伤可好了?」
「给治了。」
玉儿动了动唇,才有些艰难的道:「我记起了佩容,王生……」
小唯愣了下,玉儿记起来了?那些一千年前的旧事再次无比清晰的从她眼前滑过,她半是惊讶半是无措,下意识的抓紧了玉儿的手,喃喃的说着:「你记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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