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呢?是现在在岛中的某个人吗?或者,已经回国了吗?」
「不清楚。但是听说像我这般容貌之人,原本是不应出生的。」
肯拉特的表情宛若带着质问,使深月吞吞吐吐地继续往下说。
怀孕的游女,大多数会以无法尽职工作的理由将孩子流掉。尽管极少数能够生下来,也多半会被做为养子送走,若生女孩的话则会以游女见习生的身分被抚养。
其中,深月的母亲——夕雾之所以能够平安生产,是由于头牌的地位与本人的强烈希望,以及两年后年限届满时有得以成家的对象。
「母亲似乎认为体内所怀的孩子,是所爱之人的孩子。因此——对楼主请求,年限届满时要亲子三人一同成家抚养,所以希望孩子无论是男是女直至断乳前都能带在身边。」
在那种状况下出生的,就是深月。
进入预产期后立即迁往位于风化区外三浦屋宿舍的夕雾,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照料孩子,回到花街之际则让自己雇用的褓母一同随行。依照约定,让孩童与褓母住在楼主所分配的房间,并以身为褓母的年迈女性眼睛不好为由,嘱咐万万不得将孩子带出房间外。
「由于母亲不打算让任何人与我见面……楼主大人第一次见到我时,我似乎已经开始扶着墙壁蹒跚学步了。」
楼主也是在那时,得知了深月的双瞳乃是这个国家之人所不可能拥有的颜色。
受到盘问的夕雾,说着我不知道后泣不成声。原来本应一同成家的对象,在知晓孩子眼瞳的颜色后,只抛下了一句「这不是我的孩子」,书信与探视便从此中断。
楼主还不待年限届满,便决定让母子俩离开花街。
自那之后不出半个月,夕雾就因流行病而撒手人寰。
被留下的孩子该怎么办才好呢?据说楼主十分烦恼。
「即使想要送去当养子,这身样貌也不可能。最重要的是,若被发现私藏这般容貌的孩子,不仅是楼主大人,罚责甚至会波及店铺。因此,便想说直至眼睛的颜色变得更加深沉之前,就待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吧。因此,就这样以女子之身过日子至今。」
「更加深沉是什么意思?难道眼睛的颜色会变吗?」
「……我的母亲在孩童时期,眼睛的颜色似乎也稍微淡薄些。之后随着年岁增长逐渐变深,楼主大人似乎因此认为我或许也是这样。」
在夜晚的光线之中看来黝黑的瞳眸之色,在白昼的阳光下却无法蒙混,自然也无法以男儿身做打杂的工作。
但若是女孩子,而且是以头牌候补的身分而留在楼主身边潜修的「秃」,就能让白天闭门不出找到合理的借口。且教以读书或算数的话,待瞳色转深之后,便能重拾男儿身,成为仆役之类。若有人领养的话,被送去当养子也成。也曾听说与外国人之间所生的孩子多半寿命不长,所以就顺其自然下去了。
「——由这番话听起来,你的父亲似乎并非岛上的人呢。」
「花街的游女,在岛和外国人住宅区之外的地方,是不会接待外国人的。」怀着苦涩的心情,深月说道。
「我的母亲完全不曾来过岛,或是被外国人住宅区所指名过。一直是在花街中接待本国人……因此,我的眼瞳生成这模样,应该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才对。」
忆起在镜中所见,自己那双被称为银灰色的瞳色。
「楼主告诉过我,或许是我的曾曾祖母一辈曾有继承外国血统的人也说不一定。然而,母亲与祖母都非这般容貌,所以……连楼主大人似乎也稍稍起了疑心,认为难道是在没察觉时,母亲在哪儿接待了外国人。」
即便如此,楼主一直没有舍弃深月。
虽然时常会对着经过数年瞳孔颜色仍未转深的深月,发牢骚说真是个麻烦的东西,但却也不曾将之抛在小巷或河中,也确实地喂饱他并抚养长大。
深月的待遇,就算做为「潜修秃」也是个特例。撇下群居在大房间的游女姐姐们,而早早便被分配了房间;直到点灯时分前不出现于人前,亦不做跑腿或帮忙处理游女身边琐事等本是秃该做的工作。虽然被严格地教导读书与算数,礼仪与技艺,但那也是与其他的秃分开,在别的场所个别受教的。
深月曾让楼主感叹道若是女孩子就好了,是那遗传自母亲的容貌。即使年过十六,扮成秃也毫不突兀。渐渐地在夜间接客时,深月若在店内走动,便经常会被客人出声叫住。等到有客人对侍者以及游女说道:「等有空的时候把他叫来吧」时,深月便逐渐受到游女们明显的排挤。
深月大约是在作为头牌后补而足不出户的潜修新造(注一),或是陪坐于游女姐姐身旁的振袖新造的时候开始被客人询问的吧?他曾经在帮楼主跑腿的途中突然从旁被人推了一把,跌坐在中庭的水洼上。发现的客人于是牵起了浑身湿漉漉、呆若木鸡的深月。那件事至今回想起来不知该说是幸运,亦或是讽刺。
立刻将深月带往楼主处的客人,似乎在当时察觉到深月是个少年。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客人竟请求希望能买下深月。楼主允诺了他,深月于是初次接客。
虽然被问到是否是出于自愿时,深月怎么样也无法回答,但不可否认,他因此而放下心来。
只要能工作的话,就可以让自己留在花街。初时很难熬的工作只要习惯了,也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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