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陵汝难以置信:“母妃,我们真要”始终不敢说出那个禁忌的字。
温孤太妃冷笑:“十年来隽儿装疯卖傻,只让外人觉得他不过是花花太岁混世魔王,就算打过几场胜仗也不过是仗着老将得力的巧合,等的不就是这一天么?”
莫陵汝无声低下头。
温孤太妃长叹一声,拍拍养子的肩膀:“你母亲去得早,那年把你接到静德宫时只看着你不爱说话,很是阴沉的样子,后来添了隽儿你反而处处疼着他,竟比胞弟还要袒护宠溺,我就知道这是缘分,你也二十多的人,我看着你娶了亲,心里只盼着隽儿提了哪家好姑娘,过了门我们一家三口享齐人之福谁不想呢?”
语气透出苍凉:“可惜我们生在帝王家,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么多的事情树欲静而风不止”
游廊外积了数寸厚的雪,莫陵汝走过苍白如虚幻的世界,回到前院。嫣儿乐不可支,裹着银鼠皮大衣在雪地打滚,“咯咯”娇笑有如银铃。一扇门拉开,走出一袭鹅黄的少妇,长挑的眉都透出柔软,抱了件干软大氅,手忙脚乱去拉嫣儿。
语嫣跳起来在少妇脸上啃了一口:“还是大嫂最好!”
信使到达天涯城时,上一场的积雪尚未化尽,满天地又是厚重的银白碎屑,信使摘下被雪水湿透的毡帽,压低声音:“太妃娘娘说,这封家书由王爷轻启。”
城外,百万雄师在风雪中战栗。这一年战事过于频繁,朝廷连应有的军饷粮草也未按时发放,遑论补偿额外的战事损耗,派人催了几催,得到的回信是在押送途中,只是押送了将近三个月也不见一粒米一根草。
莫隽汝摊平信纸看了一眼,剑锋眉剧烈跳动,唇角的笑看似天真却令人惊怖:“好!”
自朝廷拖延粮草的小道消息在一月前放出,种种猜测风生水起,戍边将士连月无战事,开始关注切身的温饱,一时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平安侯于此时上书请旨筹集两军的战事损耗,并在一月后筹得军粮千万石,白银三百万两直发双郡。
好消息一出,两军哗然,是时流传歌谣:吴戈犀甲出龙骧,灭天莫氏战原荒。九十九万都朝颂,强似高堂眇目王。
莫隽汝随即惶恐压下歌谣,却并不处置流传者,只急不可耐安排军粮押送一事,数额巨大放不下心,决定了亲自带兵迎接。
天涯城城主府,莫隽汝紧握夏殒歌冻得无颜色的手,反复搓揉,依依惜别,织造自己的梦:“这些天太冷,你还是呆在屋子里别出去,等开春我们就回京——”
“我们”,两个字,将两个活生生的灵魂捆绑一处。
温热从手上袭来,夏殒歌不自主颤了颤。
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夏殒歌好看的眉纠结起来,他在给莫佑彦的信上反复强调了这批粮草的重要性,怎么还是出了差错,半路失踪?
余攸之走进来,满脸难以置信:“听说,那一队马车进了大峡谷,却不见出来,后来派人去看,人没了,粮草也没了,人马和粮草凭空消失在峡谷里。”
“死不见尸,粮草不见从谷中出来就凭空消失了?”夏殒歌秀雅的眉忽化作剑锋。
他想起了天业镇外,莫隽汝递给冷焰的那个妖娆青花瓷瓶,里面是毁尸灭迹的化骨水。
一滴水,蒸发一条人命,一具ròu_tǐ。
静海王府的实力他探索已久,平安侯再是聪明,亦不可能在这短短一月筹到这笔曾难倒国库的巨款。
夏殒歌独上城门看驻军,晨练已毕,粮草入库,军士们捧着新到的寒衣各自回帐篷,雪地踩着些污泥,风卷红旗冻不翻。
他隐隐听到遥远岁月里的马嘶、兵戈交战,戎马倥偬的光阴似已万分遥远,战争杀戮与权术争斗却还在身边寸步不离。
茫茫河山,肃杀如一件凝着寒光蓄势待发的兵器。
肩头一暖,为他披上大氅的手顺势拂去他满衣雪花,柔声询问:“看什么呢?”
微微动了动身子想转过去,莫隽汝已抓住他一只手,五指紧扣,放到唇边轻轻呵着,乳白水汽氤氲环绕,莫隽汝的笑带了喜气:“在等我?”
夏殒歌睫羽微颤,低下头,不置可否。
这才注意到莫隽汝回来时兴高采烈,紧护着胸口,急不可耐掏出来一张帖子给殒歌看。
艳红烫金的底,坚硬实在的触感,画着交颈鸳鸯并蒂双生莲——一封喜帖,平安侯莫陵汝大喜。
莫隽汝满脸欢喜,口头却嘟囔:“陵哥真不够意思,就这么偷偷成了亲,还没我的喜酒呢?”
夏殒歌指了新娘子的名字:“殷——姝——颜,不知哪家闺秀走了这晦气嫁到你家。”
莫隽汝摇头解释:“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京都一户小家碧玉,小时候我和陵哥常溜出宫去玩,这么多年我都记不清了,哪知陵哥记得清楚,娶了来陪伴作辈子的人”
暮雪纷纷,风头如刀面如割,莫隽汝声音有些飘忽:“是了,一辈子的事,怎能轻易忘了,怎会?”
信手指点银装素裹面目全非的天地,强颜欢笑:“殒儿,猜猜那是哪里?”
“赫连草原。”
“那里呢?”
“天业镇。”
“那那里?”
“明海天池”
莫隽汝不服气,又指了一处:“这里我都没去过,看你怎么猜。”
夏殒歌无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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