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肩而立的两人陷入沉默,天大地大,唯闻雨声穿林打叶。
“今次之后……”低着头心事重重地站了很久,司马师略显迟疑地打破了沉寂,“你我都不要再来探访此地。”末了,又补充道:“这是父亲临终前交代的。”
抬眼看着不断从伞边滴落的雨丝,司马昭郁郁地呼出一口气,带点埋怨道:“不得合葬,连洒扫祭祀都不准许,父亲还真是绝情啊。”
“绝情?”不置可否地笑笑,司马师把伞交到他手上,自己则蹲下身收拾酒器,“也未见得吧。”
望着他清理坟冢前人为祭扫痕迹的身影,司马昭抿着嘴没有接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父亲做完了他这辈子该做的事,去见他想见的人了,理应不再受到打搅,为俗事所困。身为人子,你我岂有不成全的道理?何况,倘若心有所念,来与不来,其实相差无几。”拈起那枝沾满雨露的秋海棠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它放回了草丛间,司马师停下手里的动作,面对眼前这座基本无法被称作坟冢的坟冢兀自往下道:“就好比父亲,他生前何曾来过首阳山,可心心念念的,百年后沉眠的,还是这里。”
“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落叶杂草掩盖,父亲生前名动朝野,身后所求竟只是这样无人问津的一隅之地。”低下头颇感唏嘘似的一叹,司马昭刚好撞上了同他兄长仰头望上来的视线。
“其中原委你自是再清楚不过。”单手撑着膝盖站起身,司马师把用来盛放过葡萄美酒的细颈水晶瓶递回他手上,目光里有着意味深长的况味,“不然又哪里会带着这个来父亲墓前祭扫?”
转开脸去看那因为连绵阴雨而过早昏暗下来的天色,司马昭不知是悲是喜地叹了口气,试图结束这场对话,“不早了,回吧。”
见状,司马师亦不复多言,跟着他一起向他们父亲的坟冢深揖一礼,然后一前一后双双往山下走去。
他们无从得知九原之下,山之阴阳究竟仅为一涧之隔还是天南地北。但此后的年年岁岁,这里的细雨、蝉鸣、枫叶、白雪,终将陪伴着冢下枯骨涉夏历秋,越冬赏春。
下山的道路被雨水冲刷得格外湿滑,让昭、师二人的脚步一慢再慢,所幸雨势已经转小,不至于让路况变得更糟。司马昭懒得打伞,一早便把伞还给了司马师,自己则揣着酒具心不在焉地跟在他后面。自从上回在建始殿中起了冲突之后,他们便很少有像这样独处的机会了,司马懿的突然亡故让他们重新凑到一起,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兄弟间僵化的关系,但终究不比以往。眼下两人走在一起也找不出什么话题可聊,气氛显得有几分微妙的尴尬。
好不容易走到靠近山脚地势较为平坦的路段,司马昭正打算放慢脚步与他兄长拉开距离,却听司马师在前面冷不防开了口,“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唯天下归心之志不亡不息。你知道这句话我是从何处听来的吗?”
“不知。”漫不经心的回答甫一溜出口,司马昭就仿佛记起了什么一样,不甚确定地改口道:“呃,我没记错的话,文皇帝所作《终制》里似乎有提到过此句。”
“不错,可那只是前半句。”抬脚迈过一个蓄满雨水的小泥坑,司马师继续道:“整句话是父亲终没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你……作何感想?”
“我?”盯着自己鞋尖上沾着的泥巴,司马昭摇头晃脑道:“没想法。”
“你!”停下脚步,司马师回身面向他,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愠怒。
停在与他相隔三四步远的地方,司马昭头也不抬地反问道:“我的想法还重要吗?”
伞阴从上方罩下来,很好地掩藏了司马师此刻略显落寞的表情,空闲的那只手在衣袖下握紧又松开,他尽可能使自己看上去能平静一些,“你还在因为夏侯的事跟为兄赌气?”
“不,没有。”一口否定了他的说法,司马昭抱臂望向别处道:“我只是觉得,你已然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了,无需我再多嘴。”停了一歇,司马昭挠挠头,冲他做了个笑脸,“兄长放心,倘若朝中有企图趁虚对我司马氏不利之人,我定会与你戮力同心。至于其他,想必你自有主张与分寸,又何苦受旁人左右?”
他的话说得滴水不漏,但司马师听来心里却总有点不是滋味。正值他愣神之际,司马昭又重新迈开了步子,眼看就要同他错身而过,“阿昭……”
感受到肩上传来的力道,司马昭暗自叹了口气,总算正视向了司马师,“嗣事后公务繁忙,还望兄长多加保重身体。”说话间,他的手不由自足地举到了司马师长着小小肉瘤的左眼前,可未及触碰,手便落回到了身侧,“走吧。”
低声应了一句,司马师没再说话。
一路无言地走到山脚下,二人简单的道别后便各自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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