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笃定那是血蛊的副作用,但当他看到倒在雨里奄奄一息的沈故夕的时候,他几乎以为自己的心脏下一刻真的就可以撕裂成碎片。
不是被血蛊牵制的那种疼痛,而是另外的,更深的,更尖锐的疼痛。这种疼痛在上一次用剑贯穿沈故夕时出现过,而当时他太震惊,忘记了去感受它的不同。
疼痛不可抑制从心脏涌出来,他失态的从半空跌落,踉跄着跪倒在沈故夕旁边。
这一定是自己此生最难看的时候。按着剧痛的胸口,他自嘲的想。
沈故夕就躺在他眼前,脸色苍白若纸,一双血红的眼睛直直看着他,唇角笑意如刻。
“……”他无声的开口,唐祁看着他开合的唇,不知为何就是认出了他在说的话。
他在叫他。
唐祁,唐祁。他说的是这两个字,几乎含着得意的意味,展示着自己以死亡证明的胜利。
我赢了。沈故夕轻笑,脖颈上殷红的血痕被雨水冲刷,现出狰狞的伤口,皮肉外翻,泛着被水浸过的苍白。
“沈故夕!”唐祁咬牙切齿。
他此生何曾用如此有强烈情感意味的语气说过话,他一直是温和的,让人如沐春风,内里深不见底。但是此时,他一身湿透,平日束得一丝不苟的发因为急切赶过来凌乱散在肩头,捂着胸口,脸上显出想将人碎尸万段的可怖神色,“你闹够了没有?!”
沈故夕定定看着他,笑。
这一刻,他几乎就要错以为,他是爱他的。
沈故夕自嘲的笑起来,扭曲的视线透过雨幕快看不清唐祁的脸,他轻阖上双眼。
唐祁,和我一起死吧。
活着有什么意思。
唐祁伸手去捂沈故夕颈上已经停止深入的伤口,转头看着自己的小师叔,那个白衣男子——白图,神色冰冷得可怕,“你说过不会让他死的!”
白图轻笑,白色碎发浸过水贴在颊边,一双银眸里似藏了万年飞雪,“不是我……是他自己求死。”
“你号称‘医魔’,竟连一个人的生死都无法主宰么?”唐祁的声音比雨水更冷。
白图站起身,“你以为我没有使用方法么?哈……是他太有手段了。”
唐祁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去看,长钉在沈故夕颈后若隐若现,他心头一震,拨开湿透的长发一看,漆黑的长钉没入白皙的颈后,死死锁住他的活动穴位。
白图欣赏般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很美对吧?我原本还想再加一支,但……”声音被骤然切断,他被一只苍白的手锁住喉咙。
唐祁掐着他的脖子,声音低沉,杀气四溢,“谁准你对他用这种东西?!”指尖聚力,一瞬间散发出的压迫力竟让白图动弹不得。
闻讯赶来的蓝逸看到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
老大的武功越来越变态了,连自家师叔都不放在眼里。这以下犯上的事情,让他做得多么驾轻就熟。再这么下去……
蓝逸心虚的看一眼身后同他一起过来的沧海。
再这么下去,老大师父发飙的话,场面不是更混乱了?
“那……那啥……老大师父……”蓝逸讨好的笑,然而下一刻沧海就瞬移到了战场内。
还是阻止不了……那我就围观好了。蓝逸望风而逃,缩去回廊底下做观望状。
“放手,小祁。”沧海盯着唐祁的眸子。
唐祁转眼看着她,目光中凶狠褪下去,手却依然没有放开。
“小祁。我这里有一颗续命丹,你让沈故夕服下。”沧海看着他,“再这样下去,他就死了。”
你也就死了。
大雨倾盆,淋在身上一层一层的冷和痛,唐祁将药丸含在嘴里,咬破舌尖,混着自己的血让沈故夕服下去。
这一刻,他突然很庆幸沈故夕身上携带有血蛊,如果不是血蛊让他身体与常人不同,如此重的伤,他怕是早就死了。
胸中疼痛渐渐消退,沈故夕无意识开始吮吸他的血液,他没有退出来,任由他予取予求。
我要你活着,与我一起。
什么时候呢?他惊讶于自己的想法。什么时候自己竟轻易接受了自己要与他同生共死的事实,并且在心里毫不犹豫树立起了保护的念头。
多久开始的?
又或者,一开始就是。
这样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呢?
答案呼之欲出。
他看着沈故夕漆黑的眸子一点点睁开,血色褪了干净,里面只有一层极清极亮的黑。
“夕。”他抵着沈故夕的唇低语,目光温和,恍然间,一切一如往昔。
沈故夕迷茫的看着他,“唐祁……”他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侧头靠在他颈窝里,“我们死了么?”
不然你为何如此温和,又变回曾经那个深情的你。
唐祁抚着他湿透的长发,“死了,又活了。”他垂头去吻他的额角,“我们重新开始。”
沧海看着这一幕,眯眼,她身边的白图笑起来,“和好了呢。”
沧海转眼看他,蓦然,笑意绽开,“谁说的?”她伸手将自己发髻散开,披散下一头长发,足间轻移,走近唐祁和沈故夕,“小祁……”
唐祁循声望去,大雨如注,浇湿沧海一身红衣,她长发披垂,一张脸苍白若纸,黑眸轻眯,邪气四溢。
远处回廊下,蓝逸张大双眼。
天呐!老大师父这个样子,活脱脱就是一沈故夕!
沧海扬起下巴,轻笑,大雨中如同摄人心魄的狐狸精,“小祁,你是不是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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