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一停,太阳就又威武起来,是以龙宿仍旧撑起伞遮了阳光,偶有残雨从树上飞下来,在这把朴实的伞上敲出“哒哒”声。那天早上自己该也是走的这条路,似乎遇见了什么人又似乎没有,仅仅三天龙宿的记忆就模糊起来,甚至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哭过,又为什么哭,只是那小和尚将这伞借了自己却是记得分明,也还记得他说法号佛剑分说。
龙宿到了宝霖寺时候发现似乎多了些和尚,香客也多得厉害,到处是人挨挨蹭蹭着,还未进去只是看了就教人烦心。龙宿便转身回去,想着晚些时候待人少些再来还伞吧,走出不远眼角瞥见一个和尚担着两桶水正走过来,恰是佛剑。
哦,这莫不是佛经上说的缘分?
于是微微一笑拦了佛剑去路,佛剑专心走路,被挡了便侧过一步,谁想挡路的也跟着侧过来,仍旧挡着,然后佛剑一抬头便看见了明眸笑靥的龙宿,“原来是你。”佛剑也笑起来,将担子放了,退后两步在背后树荫里坐下,龙宿收了伞也站进去。才下了雨地还湿着,龙宿便没坐下,只晃了晃手里的伞,笑说“有借有还”。
眼下还是午时,佛剑若收了伞龙宿便要顶着太阳走回去,龙宅离此地还有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佛剑见龙宿也不忙便与他说起话来。原本是佛剑起的话头,几番问答下来却变成龙宿的话场。佛经龙宿读了些,粗知其念,但到底不合性子也未深究,想不得今日却与个和尚如此闲聊。龙宿便问他,“吾听说出家人断了尘缘尽皆是空,汝的年纪……”龙宿斟酌了一下,还是问了,“为何出家?”
“我是方丈捡来,佛祖跟前长大,从未在家如何不出家?”
龙宿愣了一下,佛教不是这两年才入的灏朝吗,他如何是在“佛祖跟前长大”?再聊下去龙宿才知道,原来佛教在最西边的江州一带已有近百年,只是一直被朝廷阻住,四年前才获准出江,并在帝京西侧建了座西佛寺,朝廷才算是接纳了。
细想也对,龙宿书房的佛经典籍亦有数十册,短短几年如何写的出,如此竟是自己寡闻了,他向来自诩不涉天下尽知天下事的,便越琢磨越觉气闷。
见龙宿忽的不言语,微低着头面有不悦,佛剑自不明白他在与自己较劲,只当天热龙宿有些不适,便用手蘸了水点在龙宿额上。这水自一旁的溪里刚提上来,沾在额间清清凉却又有佛剑手指的微温,龙宿忽然就想起三天前佛剑在他脸上轻轻那一抹。然后便觉是天气太热,龙宿竟有些微的晕眩,怕是中了暑,知了在看不见的地方叫的卖力,让人听了更觉得热闷,是以龙宿竟不愿意踏进太阳地里走回龙家去。
佛剑又细说了些江州的民俗风情,有些龙宿听过,大多数却是新鲜。太阳渐渐偏西,那树荫偷偷走去了东边,佛剑那两桶水已经给晒的温吞,龙宿早也不管不顾的坐在了地上,直到阳光晃了眼他才抬起头搭手遮着,心中着实感慨天下之大。
两人正聊的兴起,宝霖寺的偏门里却跑出个和尚,“佛剑,佛剑!”和尚跑过来看见龙宿便放慢了步子,忽然变的稳重有礼起来,“阿弥陀佛,是龙少爷。”双手合十一礼,又慢慢转头对佛剑说,“方丈找你。”
“嗯。”佛剑应了一声,重又挑起水向龙宿点点头之后跟着那和尚往偏门去了。走出几步那和尚又现了原形,“怎么提个水就没了影,叫我好找,方丈着急呢,快走快走。”一把拉了佛剑急急的走,佛剑给他拉的一歪,担子都滑了下去,亏得他好功夫反手捏住,那和尚火急火燎的,哪里管得这两桶水,佛剑便一手抬了水一手给他拉着,小跑进了偏门,快到门口才问什么事,离得远龙宿也没听清那和尚回了什么。
回到龙府便有丫头迎上来,待要接过龙宿手里伞时他才发现,竟将这伞又撑了回来。那便明日再走一趟吧,难得有些趣味的见闻,这一下午他还未尽兴。
谁知第二日龙宿竟吃了闭门羹,和尚们说佛剑在闭关斋戒,三日后便启程向北去传佛。
传佛,这一去也许三年也许三十年,也许就一去不回,龙宿将伞放下,本想带句话给他,但张了口却又无话可留。
☆、三
龙宿左手支着下巴,右手轻轻点着桌面,桌上一盏清茶随着他手指的节奏漾出一圈圈水纹。自听说佛剑要离开,龙宿心中总有异样,他一向剔透,尤是对自己心思,所求为何,如何求得,从来在他指掌间。只是他与佛剑如何也只算得萍水,心中不愿又是为的哪般?
这异样并不强烈,只是他眼中惯不容沙,总要究根知底,便在榻上倚了矮桌将与佛剑的几番交往细细思量,答案也不难寻,不消片刻便理清了,怕是他这一走便带了那些江州的故事一并去了,原本不过是些新鲜见识,去了也就去了,但若真就此罢了,以自己性子日后定要遗憾。既然想清了,再来便是如何做法,佛剑要走他必是拦不住,而且他如今也不想拦,龙宿意在知海阔天空,如此便有一法更妙。
打定了主意龙宿又笑起来,天色也晚了,起身去书架前选本书,略扫一眼便抬手取了本《训戒释》,不是佛经只是白话讲了些佛家的戒律和浅淡禅理。这书也不知什么时候摆在架子上,龙宿嫌那字句太粗随手翻过一次就再也没动,这会儿拿出来竟也看进去了。
拿了书歪在榻上,看过大半便倦了,睡前脑袋里却是在想原来那小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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