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原先是个多骄傲的人麽,大皇兄每每与他说话都是小心翼翼。他们之间的那些情愫就算是我们这些孩子也能看出来,那个人却始终不肯委身於他,说是太过污秽,让人不齿。”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後颈,“这是我无意间偷听到的。”
蓼湘怔怔的摇了摇头:“你说的怕不是我师父,他和那位华公子一分一毫也不像。他……”
“你知道他为什麽叫风七麽?”迟轩打断了他的质疑道,“因为大皇兄最爱自比做梧桐,说是得他这只凤来栖息,凤栖梧桐,大皇兄与他玩笑时就常戏称他凤栖公子。”
蓼湘这才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问道:“那依你说的,他当年那种性子怎麽可能会在受刑後若无其事的入宫做了个司礼监。”
“这个我也不知道,”迟轩低下头道,“我们谁都没想到,听说他不久便向大皇兄自荐枕席,在人前也从不避嫌亲热,闹的整个宫中都是风言风语。”
蓼湘皱眉道:“听说先皇对皇子们极为严厉,怎会如此纵容?”
“那时候先皇正在病中,下面的人怕他听说後病情加重,都刻意隐瞒了,”他咳了一声,又道,“那时候太子监国,大权在握。华秋叶更是炙手可热,在朝中拉党结派,铲除异己。大皇兄那时爱他入骨,对他是言听计从。”
他低低的叹了口气:“到了那个地步,想必有些脑子的都能看出来他忍辱活下来是为了什麽,可是大皇兄却仿佛神智昏聩一般,对所有上谏充耳不闻,直到我父亲也进了京,连夜面见了先皇。先皇勃然大怒,任谁求情都无用,当夜就赐了一壶鸩酒给太子,对外称是暴病而亡。从此宫中谁也不敢再提景烈这个名字……”
他说完这许多话,沈默了一会,又道:“後来我随父亲回了封邑,也是前些时候才听皇兄说起原来当年那人并未被一起处死,只是一夜间容颜衰退……”
蓼湘却一直没再回应,只是垂着头,看不清脸色。
迟轩见他有些不对,晃了晃他肩膀:“你怎麽了?”
他抬起头,面上有些疲惫的样子,答道:“没什麽,只是以前听人说过之前有宦官乱政,没想到是师父。”他喉头动了动,“他从来没什麽朋友,也没人愿意与他搭话,脾气很坏,对我不是打就是骂,我刚进宫那会经常偷偷咒他……谁知过了两年他真的死了。”
迟轩听不出他说这段话的感情,只能静默着坐在一旁。
“原来……他那麽对我是因为有前车之鉴麽,”蓼湘缩了缩肩膀,用手捂住脸,“他太高估我了,我没有师父那麽大的野心,也没有那样的本事。我只是……只是……”
他的声音闷闷的,略微有些哽咽之声,想来是忆起什麽往事。
迟轩知道蓼湘说的那个“他”是指谁,他嘴里也漫上了微薄的苦意,伸臂揽了蓼湘的肩拍了拍,以示安慰。他肩骨并不窄,仍是男人的体格,只是瘦得很,又加上低泣声,就不由得让人觉得有些可怜。迟轩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不经意间指尖滑过他颈间拿出浮肿的咬痕,突地一顿,心里就慢慢的不舒服起来。他叹了口气,收回手,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第十八章
第二日,景焄看见迟轩时略有些尴尬,道:“昨日歇的早了,倒不知你何时回来,可否探查到了什麽?”
迟轩在他身边坐下,点头道:“那些人调来的果然是官粮,有的袋口上封印还没撕去,想必有不少赈粮都是这样给他们换做了银子。”
景焄似乎已料到那些粮食的来历,蹙眉点了点头。
迟轩盘算道:“今天听那胖子说他舅舅京源府少尹要宴请的贵客想必就是蔡仲,如若果真如此,锦州州牧不会不知道此事。到那天我便溜进去看看。”
景焄看了他一眼,说道:“不错,到那日想必蓟州的漕船也要到此,趁此机会把他们一并查了,便可准备回京了。”
突然,迟轩脸色一变,示意景焄收声,执起一边的一个瓷杯向外掷去,只听一声低呼。他立刻飞身出去,却仍是晚了一步,只撞上赶来的於衡和另两个侍卫。
於衡垂首道:“属下方才看见有个人在门外鬼鬼祟祟的,正要上前将其擒住,没想到王爷先出手了,那人轻功甚好,几步就不见了踪影,属下已派两人去追捕了。”
迟轩一咂舌:“呃……这麽说来,是我出手莽撞了。”
於衡一惊,忙道:“属下绝无此意。”
景焄摆了摆手:“罢了,你们俩在那王爷属下的,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是做什麽的麽?这客栈人多嘴杂,实在不是久留之地,不如迁到哪处安静的地段去。”
迟轩略一思索,道:“我见西市有一处别院可以租赁,还算优雅别致,兄长以为如何?”
景焄抬了抬眉毛:“那回京前就暂且住那里,你去办吧。”
连续几日,景焄都在别院中查看京中送来的密件,有时与迟轩商谈彻夜。与蓼湘只是在每日饭时才会见面,连话也不曾多说。
这日一早,蓼湘闲来无事,取了柄扫帚,慢慢扫着院子里的落叶。景焄走到他身後轻声问道:“那天,没弄伤你吧,我瞧你这几日恹恹的。”
他听了这突如其来温存的问话,倒有些不知所措,微缩了缩脖子,答道:“没有。”
男人的声音转而又恢复了威严清朗,点头道:“如此甚好,今日的事一了,我们便准备回去吧。”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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