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是因为窥探了天机而夭折?”他笑了笑,“为了将我封印在墨珏里,耗损了精气,后来自己也进了玉珏,没了思想没了个性,只剩一丝游灵,死守着我的封印,真是可笑。他以为自己变成这样,我就猜不出了?”他取出两块白色的玉珏。
我有些惊讶:“莫离在这两块玉珏里?”
“只是他的一缕意念罢了。”他突然又沉默了。
“喂,我该怎么称呼你?总觉得叫你云凌雪很奇怪。”
“你为何不学他们叫我魔物?”他尾音微微上扬,似乎是真的惊讶,但过了一会儿还是回答了,“墨。”
“墨?这是你的名字吗?”
“不是,我的名字,我不想再提了,三个字里,有两个字都和那个人一样。”
听他这样说,我却福至心灵:“你和‘那个人’是兄弟么?”
“哼,是兄弟,还是双胞胎。莫离侍奉的那个皇帝……就是我的双胞胎哥哥。”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是真的感觉到了他的悲伤。隔了百年多的时间,他竟然还这么难过,当时该是怎样的心痛?莫名地,我有些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两个兄弟一个成了万古流芳的君王,一个被尘封百年不见天日。
他自嘲地笑了笑:“说出来你一定不相信,当年我们俩的感情,比你和云落雪还要深厚百倍,那时的我们,也没有从小分开,对于我们来说,对方就是自己世界的全部。但就算如此,也没能够守住这段感情。”
“发生了什么事?”
“很简单……父皇让我们其中一个继承皇位,然后将图云的血脉继承下去。”
“他是哥哥吧,是不是让他……”
“不,是我。父皇原本指定的人是我,却被他改了名字。如果仅仅是想当皇帝,倒也罢了,仅仅第一年,他就迎娶了五妃和数不清的嫔妾,生下了皇子公主,完全将我置于无物。”听他悲伤的声音,我想到了云清雪和落雪的那段过去,他不也正是为了皇位而放弃了自己所爱的人么。
“那时候,莫离出现了。他当时只有十七岁,还没什么名气,也还没有成为图云的国师,只知道些占卜之术。可是那个小子乖张的很,总是想方设法在我的身边绕来绕去,央我放弃他。”
“你答应了吗?”
“没有……他却以为我转而去喜欢莫离,起初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仅仅是越发频繁地纳妃、生子,我都快要放弃的时候,他却突然发起了责难。”他的声音隐痛,“他认定我已经背弃了他,便以莫离的家人作要挟,逼他亲手将我作为魔物封印在一块完整的墨珏之中。”
“为什么?”
“呵呵呵……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之前那么温存的时光仿佛荡然无存,他为什么要那样残忍地摧折我,甚至连安静活着、安静看着他的权利都不给我。一百多年,这么漫长的时间,我就这样沉睡着。”
我突然也觉得有些感伤起来。不知不觉间,我竟然与他聊了这么久,天色渐晚,江面升起了层层雾气,如梦如幻。船家突然从船尾走过来:“公子,尝尝咱们船上的河鱼如何?”
“好。”
“公子看了半天的风景,实际上这风景到了傍晚时分最佳,云起自水上升腾,成奇形怪状,端的是好看。若公子想再看会儿,就待会儿点灯。”
“嗯。”
墨这一路上对陌生人还是很温和的,这个时候和老船家说话甚至还带着点儿客气的意思。他回答我的问题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应该是很久没有讲话,这才絮絮倾诉了很多。我看他,也不觉得有多可怕,听了他的话,倒生了些同病相怜之感。
借由他的眼睛,我看到了云江晚雾,才知道这条江为什么叫做云江。江云变换,宛如世事无常形,心中渐渐平静了下来,我甚至能够感受到云江的雾气触及毛孔的微暖。但是我随即反应过来,我有触感了?!
“墨?”
“我只是觉得这种感觉很好,想让你也感受一下罢了。”
听着他的声音,我没有回答,一时兴起,褪了鞋袜,坐在了船头,将双脚伸进江水里,任水流拂过脚心脚面。这到处跑来跑去的小半个月时间来,我没有用自己的身体体会过外界,突然能够触物,竟平生新奇之感。
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感觉到,能够活着真好。纵使看到的只是西沉的斜阳将火红的光芒斜洒在江雾之上,随之变成了流动的实物,也觉得好幸福。
“凌雪,我不想就这么消失。我被封印的时候才二十一岁,有太多的东西没有看到……如果我说,将身体还给你,你让我留下,你会答应吗?”
他淡淡地问出这个问题,但是我知道,这个问题是他想了很久才提出来的。
我没有太多犹豫,因为这些天下来,我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凶残至极的人。加上他的这段过去,实在让人狠不下心将他完全驱逐。
我点了头。
…………“你是说,那个云凝雪回来了?”
“是的,白老爷。”江一鹤恭敬地俯身答道。
“这件事是不是变得有些麻烦?”
“白老爷的意思是?”
“静观其变,凡事都要有耐心,才能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是不是啊,两位好徒儿?”
“师父说的是。”他身边站着两个俊朗少年,齐声应道,眼中却是空洞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落网
和我打好了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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