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灵道:“小女子可没有那样的能耐。”
洪绡将一杯酒推至青灵跟前,叹道:“不过那些女子再怎样清冷,于男人而言也不过是价值千金的玩物罢了,难得真心,也是可怜。”
青灵微微动容,好似也勾起了心事,颓然道:“纵使得了真心又如何,烟花女子,终究是低人一等,哪有资格去得真心?”
洪绡肃色道:“姑娘不可妄自菲薄,你看现下,咱们相对而坐,可不就在平等地闲聊?”
青灵摇头道:“小女子承蒙公子青眼,能与公子相对而坐,可出了房门,又有谁如公子一般好心。”
洪绡笑道:“保不齐明儿一大早我就为青灵姑娘赎了身呢。”
洪绡的话由青灵听来,就像是骄横的公子哥儿一发狠说来的赌气话,并未当真,她道:“公子玩笑,小女子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洪绡执了一杯酒,在鼻下嗅了嗅,扑鼻的酒味使她撇了撇嘴,将酒杯推开了些,道:“青灵姑娘原不该被拘在这样的地方,面目并非人的全部,倘若心里头干净,便仍是美的。”
青灵怔了怔,破碎的脸孔不由微红,不自然地垂下头道:“公子总是这样哄姑娘开心吗?”
洪绡道:“我没有通天彻地之能,救不得天下受苦的人,可既然路过,又恰巧看见了姑娘,也想要多少帮上一些忙。”
青灵沉默许久,终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可惜不能早遇见公子。”
洪绡笑道:“现下也不算晚,姑娘还年轻,仍能寻个老实人家嫁了,过上安稳的日子。”
青灵道:“公子对旁人也这样好吗?”
洪绡道:“单是顺手帮一些忙罢了。”
青灵道:“对那位姑娘呢?”
洪绡不解道:“那位姑娘?”
青灵道:“公子视同亲人的姑娘。”
洪绡愣住,片刻后才怅然道:“我对她可算不得好,反倒是常常给她添乱,糊里糊涂的,惹了许多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反正古代文不进一次青楼就好像人生不完整一样。
临近月底了,一大波加班正在靠近……
☆、小城(三)
青灵笑起来,扯动面上的伤痕,有几分狰狞,可是她的眸子却是黑白分明,清澈淡然:“公子好福气,那位姑娘也是好福气。”
洪绡失笑,反问道:“说我好福气倒也罢了,怎么她惹了我这麻烦,也算是福气了。”
青灵道:“公子愿在那位姑娘跟前流露出真性情,岂不是已然将那位姑娘视作港湾一般,全心的信任着她?”
洪绡笑嘻嘻地道:“这样说来,也是我占了便宜,怎么又拉上了旁人。”
青灵淡淡的神情霎时间黯然下来,她失落地叹道:“能被人这样在意,怎会不是福气?”
洪绡呆愣住,她从前想不明白,为什么以一丈红傲然的性子,却会在自己身边待了数年,一面责骂不休,一面却又为她收捡着烂摊子。到了现在,哪怕青灵的话使她心里微微发颤,她却也不愿再去深思。
人已经没了,就算是将这件事情想得通透,又有什么意义呢?
洪绡取过酒杯,将那酒味扑鼻的烈酒一饮而尽。灼热的液体顺着喉咙落进胃里,热腾腾的气息在胃里蔓延开,又蹿上头顶,视野之中的物体模糊起来。洪绡托起下巴,眼睛一开一合,瓮声瓮气地道:“我是来听青灵姑娘的故事,怎么反倒被姑娘套了这么多话。”
青灵起身,回到琴桌前坐好,视着身前的古琴,神情专注深刻,好半晌方道:“小女子自幼在兰桂舫中弹琴,哪有什么精彩的故事。每日的新鲜事,也唯有学会了新曲子,抑或阔绰的客人赏了一张好琴。”
洪绡将已经凉透的茶水喝了些,胃里翻腾的热意总算消减了些许。只是这冷热交加之下,滋味并不好受。
青灵继续道:“有一日,来了个公子,瘦瘦小小,眼珠儿却转得飞快,一副精明伶俐的模样。他点了我作陪,那时候我是兰桂舫里的头牌,脸……也是好的……”
青灵的声音低沉下来。
洪绡晃悠悠地走过去,在青灵的对面席地而坐,隔着琴桌凝视她的脸,目光之中没有厌恶,单是怜惜同情:“这样的伤,不是利器罢。”
青灵给洪绡宁和沉静的目光包容着,只觉胸膛一股酸涩就要涌上来,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声音已然有些发颤:“是簪子。”
洪绡纠起眉头:“划得这样深。”
青灵眼眶儿发热,慌忙轻拨琴弦,古琴发出一声低响,倒合了这房中已有些压抑的气氛,她声音发闷地道:“嗯,那个人送了我这张琴,他说这琴没名没姓的,只占了个日久年深,让我不要嫌弃。我……我这样的人,得他厚爱,哪里会嫌呢?我欢喜得紧,将最喜爱的发簪拔下来,以作回礼。”
洪绡却想起相思强扯了那支木簪的情形,莫名有些发窘。旁人都是两情相悦相互馈赠,她倒给一个晚辈硬抢了。现下相思也不知到了哪里,是怎样的情形。洪绡心中一时又是羞愤,又是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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