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安静地随着他们走。
京玉走在顾兰亭身前两步,顾兰亭几次想上前去,又犹豫,终究没有跟上去和他并肩。
坊市都已经关门落锁,石板大街上空荡荡地响起木屐踩在上面的清脆声音。
而这声音,其实也只有顾兰亭自己的。
京玉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仿佛落在地上的不是木头,是棉花。
顾兰亭摇摇头,他大概是疯了。不过是看见京玉脸上显出光纹,就东想西想,把京玉的所有事都怀疑个透,还没完没了了。
说不准只是染了什么怪疾,脸上才显出那些古怪东西。
可是……京玉长得这样漂亮,完全不该是人有的容色,身世来历又一概保密,还养着一株永不落败的琼花……顾兰亭纠结地踩着步子,木屐声踢踏踢踏,毫无章法。
前边拐角处闪过灯火。
顾兰亭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拉住闪进旁边巷弄的阴影里。
一队巡逻的兵士提着灯笼正从前方经过。
两人一动不动,顾兰亭背靠着墙,京玉一只手还抓着他手腕,一只手压在他耳边,整个人几乎压在了他身上。
“别动。”京玉低声喊,热热的呼吸直接喷到顾兰亭的耳朵里。
顾兰亭僵立着,不敢再动了。
“奇怪,方才明明听见有脚步声。”巡逻兵甲拿着灯笼四处晃了晃,嘀咕道。
“莫不是你听错了罢?”巡逻兵乙打个呵欠。
“现已经闭市了,哪还有人敢在街上走动?”巡逻兵丙也说。
“怕是活得不耐烦,要常大人亲自教导教导了。”
其他几个巡逻兵打了个抖。
顾兰亭耳朵动了动,小声说:“原来姑父在他们眼里,这样有威名……”
“嘘。”京玉低下头,很有人间味的月光落在他眉间,看着比刚才柔软了很多,“你想同你姑父喝茶谈心么?”
顾兰亭果断摇头,结果一个用力,转头的时候,后脑勺给撞在了墙上。
“呜!……”顾兰亭刚叫了半声,一只手迅速捂住了自己嘴巴。
“刚才你们听见什么声音了没?”巡逻兵甲弓背弯腰逡巡状。
“有啊,”巡逻兵乙手一指,“喏,那里刚刚蹿过一对耗子。”
一队人窸窸窣窣地走远了。
顾兰亭微微松了口气,呼吸落到京玉的手心里。
京玉很快松手,从巷弄里退出去,那点人间月光从他脸上挪开,微微泛凉的眉目一下变得遥远很多。
顾兰亭怔怔的,还感受得到刚才京玉指尖突然一下颤抖了。
“快些回去罢。”京玉淡淡地说。
“嗯……哦。”顾兰亭忍住了想去碰碰嘴巴的冲动,磨蹭着走出来。
京玉继续甩他两步距离,先往前走了。
顾兰亭在后面跟着跟着,渐渐觉得有些委屈起来。
京玉头也不回,像是完全不理会后面人还在不在一样。
顾兰亭上前两步,牵到了京玉的衣角。
“不过是说你变难看了,至于这样生气么?”
京玉回头,脸色扭曲了下:“你还敢说?”
顾兰亭安抚地笑:“无事无事,我又不嫌弃你。”然后往他脸上仔细一看,“再且,你的脸不是又好了么?”
刚刚有所好转的脸色又黑了,京玉要把自己的衣角抽回来,顾兰亭当然不松手,京玉扯了扯,硬是扯不回来。
“……”
京玉微微叹口气:“我脸上生出那样东西,你不骇怕么?”
顾兰亭踌躇了下:“要说实话么……”
京玉嘴角抽了抽:“算了,你闭嘴。”
顾兰亭闭上嘴。
京玉指尖碰了碰光滑如玉的一张脸,表情莫测,顾兰亭看着他,紧张地又揪紧了衣角。
“你是不是想问我,这是怎么一回事?”京玉轻轻地问。
顾兰亭用力点头,并且不待京玉开口,先谅解地说了:“我明白的,我懂你为什么总不同我说你的来历,和你来王都的缘由了。你要治病,又是这么诡秘的顽疾,怎么能同别人提起。你不同我说,我也知道,你是怕我嫌弃你,其实我不嫌弃,虽然实在是难看了些……”
顾兰亭在京玉的目光下渐渐消声了。
“你再说难看两个字。”京玉有些咬牙切齿。
顾兰亭忙不迭点头:“再不说了,保证不说。”
心里却觉得好笑,世上果然没有一个美人是不在意自己的美貌的,越美貌的越在意。
京玉也不出其外。
这让他觉得,京玉十足的有红尘气。足以让他将那些怪力乱神的猜想统统抛在脑后。
京玉复杂地看着他,是坦白,还是瞒骗,瞒骗又要以哪种说法瞒骗,种种想法在脑海里交织,最后叹口气,道:“既然你晓得了,我确是患了一种病……”哽了一会儿,京玉默默忍下委屈,他的真身怎么就成了一种病了,语气忧桑,“这病也委实不能让人晓得,我到王都来,是秘密行事。”
“这你尽管放心,我自是不会同别人透露一两分的。”顾兰亭忙又保证道。一边为京玉感到怜悯,一边为自己一猜一个准感到几分得意。
“……”京玉勉强牵了牵嘴角。“那太好了。”
一点好的语气都没有好么。
“那京玉你平日发病次数多么?”顾兰亭担忧地问,“这几月来我也只见过你发病这一次,不知道发一次病,对身体有多么大的损耗。”
发你妹的病。
京玉不动声色地磨牙:“自我吃药之后,发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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