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人说的话,我们都不过是过客。
丁朗月沉默了一下,说:“那个老家伙说,我是个最最冷心冷情的人。”
“你的确是冷心冷情,”管明光脱口而出,“我照顾了你二十天,你看了一眼就走了。这无关乎回报。”
“那么,你究竟是如何看我的?”丁朗月直视着管明光,管明光觉得他的眼神颇有些咄咄逼人。
“我……”管明光说不出话来。应该怎么说呢?因为觉得他很美、美得惊人,所以自己很欣赏他?
丁朗月也不接话,却直接靠了过来,一手环住管明光的腰,一手笼住他的肩,轻轻一卷,御风而行。
落地之处是高峰上的一块孤岩,约有一丈宽窄。脚底下近三百丈,则是一道激流。其间直上直下,峭壁之上零零散散点缀着几株岩松。山风猎猎,劈面而来,吹鼓了两人的衣袍。
丁朗月放开了管明光的腰,负手而立,说:“自此往前七百里,是西南裂缝。往下万丈,就是明界幽界的分裂口。我曾前往一探。”
“你看到了什么?”
“生死。”
管明光点头:“每个修仙之人,都希望跳脱生死之外,寻求天地之道。”
丁朗月笑笑:“不,我是个俗人。我往那里去,只是听说那里有一个绝色美人。”
“美人?容貌美丑,都在瞬息之间。你我探求大道之人,为何还要在意皮相美丑?”
“是吗?”丁朗月回过头来,玩味地笑笑:“原来你竟然不是看中了我的样貌。”
管明光移开眼光,说不出话来。他再一次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咄咄逼人。自己很想辩驳,但是想来想去,看到这个人的第一个念头,也真的就是“好看”两字。管明光终于慢慢地说:“不错,我确实是看中了你的样貌。”
“我也很喜欢你的相貌,就像清泉洗过的美玉一样。你看,朗月、明光,我们的名字不是颇为相配吗?”
管明光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却只觉得高崖上的烈风在一瞬之间被人全部挡住,有什么东西紧紧贴过来,环过自己的腰身,柔软的衣料被风吹得纠缠在一起,然后身上忽然一轻——自己居然是被那人拦腰抱起,扛在肩上。
管明光大惊:“你做什么?”
“回去洞府呀——莫非你喜欢幕天席地吗?”
“什么——”管明光突然反应过来丁朗月是什么意思,不由得大惊又大怒,连忙挣开那人,一连退开好几步,险险地停在巨石边缘。风吹得很急,掩盖了他脸上滚烫的热度。
丁朗月却仿佛没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失礼似的,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道:“罢了。”然后御风瞬间走了。
呆呆地被狂风吹了一刻钟,管明光才定下心来,回想刚刚的意思。他越想越气,气的却不是丁朗月,而是自己——这般被人“轻薄”了,甩手而走的居然是那个……那个……
然而,哪里有这样的人,见到面目美丽的人,就毫无顾忌的相约?难道就丝毫不顾廉耻——丁朗月想到这里,忽然被一个莫名冒出来的想法震惊到了:到底为什么要顾忌所谓“廉耻”呢?廉耻这种东西,到底是不是属于天道的一部分?它其实只不过是凡人创造出来的……
管明光不敢想下去了,他觉得那个丁朗月真是一条毒蛇,三言两语就迷惑了自己。
第三章
管明光心乱如麻,他一会儿惊讶于丁朗月这样一个小小的元婴后辈竟然迷惑了自己,一会儿又想,这其实是自己内心的迷惑。他看不清天道。他不敢想丁朗月的情形了。
然而丁朗月主动找上门来了。第二日清晨,管明光自觉无法静心观摩剑痕,就直接去了讲堂,听那些讲师和学子之间的辩驳。他们修为还低,见识和思虑都远不及自己,你来我往都逃脱不了某些桎梏。但到底是钟灵毓秀的地方,那些尚且年轻的后辈们偶尔也能迸出几句很有意思的话,叫管明光听得微微点头。
丁朗月到讲堂去,是为了拜托另一个元婴同门找一种材料,为此则画了几张那人需要的符文。那个同门还在和几人一同探讨一门静心的功法,丁朗月也掺和进去说了几句。等探讨完功法,又把符文交给了那人,丁朗月才看到了在一个角落里打坐的管明光。
他走了过去,喊道:“管道友!”
管明光陡然见到他,不由自主面上发红,顿了一下才回道:“丁道友。”
丁朗月却是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凑过来在管明光边上坐下,道:“你也来这里观摩‘人之气’吗?大宗门就是这点好,人多,聪明人更是不缺。”
管明光暗自吃了一惊:“金丹元婴期修为,怎么就想要观摩人之气了?”一般修士,在金丹、元婴、化神境期间,往往注重剔除杂念、抱元守一,故此越是修为高深的人,看上去越是绝清冷性、面若冰霜;而一旦突破了渡劫期,则反而又要重入人间,在红尘万千之间探寻人情、世情,也就是所谓的观摩“人之气”。
丁朗月眨眨眼睛,轻声道:“别人也就罢了,管道友堂堂渡劫期修士,也拘泥于先修身再炼心的俗见吗?”
管明光沉吟了一会儿,点头道:“抱歉,是我迂腐了。”
丁朗月闭着嘴轻声笑了一回,看得管明光颇有些赧然。过了好一会儿,丁朗月忽然转了转眼珠,贴过来问:“不知道明光兄肯不肯帮我一个忙?”
管明光正诧异自己什么时候从“管道友”变成了“明光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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