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感觉殷无惑说不上来,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后来,他离开了戏班子。没过多久,槐天也离开了,留在老家当地的一所医科大学读了四年书。直到九叔第一次问自己要槐天电话号码的时候,殷无惑才知道,槐天已经和九叔闹翻很久了。
......
等到殷无惑醒来的时候外面正在下雨,腰腹间的刺痛一阵赛过一阵,他趿拉着拖鞋从楼上下来,刚走两步就看见槐天,千萝和黑仔都搬了板凳坐在门口望着雨景发呆,家里的猫们也都各自找了个地方团着睡觉。
破败拥挤的小店里满满当当的,却又温馨异常。
他也搬了把小板凳坐在黑仔身边侧着脑袋去看一人一鬼一猫。
黑仔已经睡着了,小小的身子团成一颗煤球,软软的耳朵不时还会扑凌一下,和平时略显成熟老练的感觉不一样,看着十分可爱。果然,猫这个物种天生就自带萌的光环,种族优势吊的飞起。
再看千萝,小姑娘明显也犯困了,怀里抱着一堆零食,脑袋还一点一点的,最后竟是直接靠到槐天身上睡着了。
殷无惑撑着头看着槐天的侧脸,槐天的卷发上站着一些晶莹剔透的小水珠,表情呆滞,看上去像是在想着什么。
良久以后他才开口道:“我打算回一趟老家。”
啊?
“你自己好好养伤,我扫完墓就回来。”
殷无惑这才想起来,他们想在待的地方离槐天老家还是很近的,坐动车四个小时就到了。
只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九叔每年清明都会回去啊,那槐天岂不是要和九叔碰面?而且还是单独碰面。
这小子不会是要弑父吧?
槐天见殷无惑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就知道这个二货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也懒得解释,随这二货随便去想吧。
殷无惑抬眼望去,戏台上的布置已经被撤掉了,看来九叔也已经走了吧......
殷无惑不知道的是,这已经是戏班子最后一场戏了。
当年那些会和他一起吊嗓子,一起围在井边冲凉的汉子们年纪都大了,而且,时代在变换,像他们这样的戏班子已经没有什么能继续支撑下去的资本了,与其硬撑着过苦日子,倒不如早点解散了,大家都能过得好一些。
当天,槐天坐在门口看着戏班子的人一个接一个拎着行李离开,那里面有他熟悉的面孔也有他未曾见过的。最后出来的是九叔,他看了槐天一眼,笑了。
那天晚上槐天的独戏他看到了,天天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苗苗知道了也会放心的吧。
而他自己终于也可以松口气了。
九叔花了六个小时才站到爱妻墓前。
老家的墓都是一个一个的小土包,用水泥砌成,在坟头写上年月和姓氏。
现在,这个坟头前堆满了贡品和花朵。
九叔随意找了个地方就坐了下来。
“苗苗啊,天天已经长大了,他很出色,就是还在和我闹别扭,真幼稚。”
九叔笑了笑,“现在我已经老了,戏班子也被我解散了,以后就不用再东躲西藏了,也是时候该做个了结了。”
“以前我打不过它,虽然现在也不见得能打败它,但是拼个鱼死网破还是能做到的。”九叔叹了口气,接着又笑起来,“到时候,你可别嫌弃我长得老啊,不然我会不开心的。”
“……”
“遇到我,让你吃了太多苦,我这个不称职的江湖骗子骗走了一个小姑娘的芳心,如果有来生,你可千万别再上当受骗了。”
整座山头到处都是呛人的烟味,爆竹的吵闹声,只有槐九这里,安安静静,他就这样一个人坐在坟头唠叨了很久,仿佛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又像是怕以后再没机会与亡妻聊天,所以只好趁机一次性说个够。
槐天站在远处看着那个佝偻着背坐在地上的人。
他只看到了槐九的表情和那一张一合的嘴,却错过了最重要的话。
【我会一直守护他的。】
槐九走后,槐天独自在坟头站了很久。
小雨淅淅沥沥的如数落在身上,他也不撑伞,就这么站在雨中,如同老僧入定。
来祭拜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最后,整个山头只剩下了槐天一人。
他蹲下身,从口袋里拿出三根竹签,一截蜡烛和一圈白纸,很快就在坟前做了一个简易灯笼。
又伸手摸了摸刻在坟头上的字,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别扭的笑。
雨越下越大,很快就毁了刚做好的纸灯笼,槐天也没在意,上了柱香就离去了。
他回到家,远远的就看见槐九坐在院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天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阴沉沉的关系,他竟然会觉得平时颇有活力的人现在却有了一丝颓丧之气。
就好像突然老了好几岁一样。
槐天并没有立即进屋,而是站在一旁等着,等到人走了才进了屋。
屋内一切如旧,从前他用过的竹梯还斜放在墙角,竹节圆润顺滑,看上去像是刻意保养过一样。
槐天伸手摸了几把,进了房间。
房间里的窗户已经修补好了,就连镜子上了裂痕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闭上眼睛开始感受着屋子里的一切。
脑海中闪过支离破碎的片段。
其实,母亲给他留下的印象并不深刻,无论他怎么想都只能回忆起模模糊糊的画面,但是却总能感受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暖意。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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