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这件事咱们必须得咽下去,你告诉支书,不能再告诉任何人了。”
江流是饿醒的。
他一动,旁边的韩建国也醒了,他怕他乱跑,一直用手臂压着他睡。
还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第15章 十四
用热毛巾敷了眼睛,再睁眼,饭菜已经上桌了。
韩建国没敢把贴饼子端上桌,他自己在灶台前两三口就给啃了,另外蒸了高粱米饭。
“昨晚上下了葬,该办的都办完了。”吃饭的时候,韩建国说。
江流捧着饭碗,停了一下筷子,“嗯”了一声,又接着吃。
洗碗的时候,韩建国不住地往屋里瞟,没看见人,生怕他又出什么事儿,手上紧着洗。
屋子里被仔细收拾过了,看不到什么熟悉的事物,江流抬起手,手里空空的,连那张绝笔词也不见了。视线挪到桌脚处,江流蹲下捡起那东西,是那把缠着红头绳的木梳。
收拾好了进屋,韩建国见此情景,叹了口气。
“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谈了,只是……”要不是因为小树林那事,肯定就谈了,“你对田嫂,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沉默了很久,韩建国以为江流不打算回答了,却听到他说:“我想家了,我想妈妈。”
韩建国忍不住过去抱抱他,江流攥着那把木梳,泪如雨下。
只是这大冷的天,玉珍专程做了野菜团子送过来给他的东子哥,见他们抱在一起,却不敢进去了。
这一片心,也给辜负了。
年下村里开大会,分配过冬的口粮,宣布开春盖学校的事情。支书上来就把田寡妇的事了了,说她改嫁到外地去了,给村民一个交待,省得他们捕风捉影的把话传得那么难听。
期间,韩建国看了看江流,见他低垂着眼,似听非听。
刚要散会,葛红英冲到台上又要开始撒野,说江流的事儿还没处理完呢。
村民和知青们又开始窃窃私语,韩建国看着事态也只好先问她:“你想干什么?”
“咱们村,要开会,开扌比斗大会。矛zhuxi说,不开会,就变颜色了!”
“好,我让你开,你开吧!”
韩建国把话筒递给她,葛红英开始了长篇大论的煽动性演讲,还是那套话,众人也有些疲倦了,没怎么听进去。她只好又把江流搬出来,黑五类确实耍流氓来着,是最顽固的阶级敌人!
真有人呼应她的口号,压着江流上了台。孙建新想制止,被韩建国拦了下来。
等葛红英过了当家作主的瘾,命令把江流关进柴房,韩建国还是岿然不动。
还给他话筒,葛红英激动地说:“韩队长,请向上级汇报,我们刚刚清除了革队伍里的阶级敌人!”
韩建国皮笑肉不笑,眼神冰冷:“好,辛苦你了小葛,后面的事就交给我了。”
散了会,孙建新问:“你不会真的往上报吧?”
“怎么可能?逗小姑娘玩儿呢!让她过过瘾吧,再过几年恐怕就没这机会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孙建新不解,“难道,你是说……”
“行了,别想了,去柴房。”
柴房门口还有两个红卫兵站岗,二人哭笑不得,两三句就把他们打发走了。柴房里就是干草和木材,木房子搭得稀松,缝隙处还堆了些雪,风呼呼的往里灌。
江流一脸麻木地靠着干草堆坐着,抬眼看了一下来人,没说话。
“这地方怎么住啊?”孙建新脚踩着冻得坚硬的干草,噼啪作响。没人接他话茬儿,他只好把铺盖卷放下,也不说话了。
其实就江流今晚不在这住也没人知道,那两个红wei兵就算他们不打发,不到半夜自己也冻跑了。韩建国希望江流自己提出来,说自己不想住在这儿。
可直到他们走了,江流也没说,只是拿过铺盖,说了声“谢谢”。韩建国没有走,而是一直缩着脖子搓着手徘徊在柴房外,直到夜深了才又进去。
江流睡着了,铺盖铺在干草上,蜷缩着身子。韩建国赶紧脱下军大衣盖在他身上,心里埋怨孙建新粗心,忘了拿被子。轻手轻脚地躺下,生怕吵醒了他,粗手粗脚惯了,还没这么小心过,明明在外头冻了半夜,光躺下这一个动作就出了一身白毛汗。
睡梦中,江流感觉到暖意,蠕动了两下缩进大衣,眉头舒缓了些。韩建国看着他放松的睡脸,想起那天撕心裂肺的哭泣。即便是这么不爱说话的人,也会用哭泣表达悲伤。
不对,他也有别的发泄渠道,胸前那本诗集仿佛在微微发热,韩建国的手不自觉地攀上江流肩头。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也看不清是谁,江流只当还在梦中。
梦里人也好,还有人就好,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过了冬至,树上的雪积了厚厚的一层,双清山进入了严冬,路上也不太好走,跟大雪封山差不多了。江流被那帮红卫兵惩罚,已经喂了半个冬天的猪。他至今都不太会用菜刀,卷了刃还哐哐地切那烂菜叶子,灶火也烧不旺,自暴自弃地把那还相连着的烂菜叶丢进锅里,愣愣地看着它们在水里有气无力地翻滚,张着嘴哈着白气,使劲儿吸了下冻干了的鼻子。
拎着饲料桶磕磕绊绊倒进槽子里,江流累得直喘气,不愿在臭气熏天的猪圈旁停留就回屋了。五头猪开始还兴冲冲着哼唧着、拥挤着冲向槽子,低头没吃几口就又哼唧着散开了,槽子里的饲料剩下了。过了一会,见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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