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谭骁早就听说过,可因为和那孩子不在一个学校,家也离得远,从来就没有见过。
这还是第一次,他见到了这个在风言风语里苦苦挣扎的男孩子。
他犹豫了一下,仍是忌惮全城的流言蜚语,有些迟疑要不要插手这个事情。
毕竟一个妈是婊子,爹是杀人犯的孩子,沾染上的确是够晦气的。
可他犹豫的空当,那个一直蜷缩着的瘦弱身影,吃力地,缓慢地,朝他抬起头来。
谭骁看清了他的脸,登时就愣住了。
那个时不时鬼鬼祟祟在他们武馆外面游荡的孩子,此刻就那么血淋淋地趴在地上,双眼浑浊而无意识地,朝他看了过来。
谭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握着钢管的手忽然又收紧了,然后抬头看着眼前面色不善的几人,冷声说,“这孩子我要带走,你们是让开,还是跟我干一架?”
很多年后谭骁都在想,如果那天自己没有插手,也许以后很多事都不会发生,此刻更不会坐在这个跟自己格格不入的七星级酒店里,笨拙又忐忑地伺候面前这个根本看不透情绪的男人。
杜宁修看他久久不说话,也不追问,只戳了戳盘子里的虾肉,轻声说了句,“再给我剥一个吧。”
谭骁回过神来,唔了一声,又认真地给他剃了一只。
刚要夹起来递过去,杜宁修却说,“你以前不是夹给我的。”
谭骁愣了愣,杜宁修又说,“你从来不用筷子的。”
谭骁忽然明白过来,两边耳朵又跟着泛起红来。
那时候他总哄着那个戒备心极强的小孩儿吃东西,小孩儿不吃,他就洗干净了手,捧在掌心里凑到他鼻尖处逗他。食物的香气每次都引诱得那孩子不停挣扎,谭骁觉得有趣,哄小狗似的摸摸他的脑袋,笑着说,‘你把我手里这些吃完了,我就不逼你吃啦。’
小孩儿有了台阶下,就绷着脸,一脸不情愿地咬他手心里的好吃的,要么是巧克力,要么是糖糕,要么是剥了干净的大闸蟹,要么是撕得一片片很好咬的牛肉脯。他在他掌心里吃了太多好吃的,吃完却还勉为其难地哼一声,一脸不情愿似的,可喉结却出卖了他,总是意犹未尽地咽唾沫。
谭骁想到那时候的杜宁修,再看看眼前这个比从前还要面瘫的男人,笑得有点尴尬,“哎,你都多大了,咋还能那么喂……”
杜宁修却面不改色,盯着他搁在桌面上的手说,“你手心里的很好吃。”
谭骁觉得掌心发烫,可看杜宁修一脸执拗,又不舍得拒绝,只好臊着脸擦了擦一手的蟹汁,把刚剥好的那只虾放到手心里,犹犹豫豫地朝他伸了过去。
杜宁修很快就凑了过来,漂亮的脸蛋抵到他手腕上蹭了下,然后伸出舌尖卷走了那只白嫩嫩的虾。谭骁呼了口气,完成了大工程似的,刚要收回手,掌心却忽然一热,一个湿湿软软的东西在他手心里舔了一下,然后顺着掌纹划过,勾住他拇指的指肚,软软地压了一压。
谭骁:“!!”
谭骁猛地抽回手,吃惊又无措地瞪着他。杜宁修却施施然坐直了身体,舌尖以一种特别勾人的弧度缓缓舔过嘴角,然后看着对面瞳孔都在颤抖的男人,淡淡说了一句,“果然,挺好吃的。”
谭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全身都在发红,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一口气都要提不上来。
杜宁修好整以暇地吃完了,拍了拍手,说道,“差不多快九点了,要不要跟我上去?”
谭骁木愣愣看着他,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磕磕巴巴地问,“上、上去……做什么?”
杜宁修率先起了身,随手抽出一张纸巾,一边擦嘴一边道,“陪我睡觉。”
谭骁:“……”
杜宁修垂下头,朝他伸手过去,坦然说道,“骁哥,陪我睡吧。”
谭骁瞪着男人完美无瑕的雪白脸蛋儿,看了好久,终于颤着呼吸深吸口气,抬手搭在了他的指尖上。
第5章
刚踏进房门,谭骁就被屋子里的设施震慑住了。
宝格丽从引资开始就打着国内第一奢华酒店的旗号,如今看来也的确没有在吹嘘。杜宁修订的套房在酒店的最顶层,透过落地窗向外遥望,一眼便将整个京城的繁华尽收眼底。屋里的装饰设计是典型的古罗马巴西利卡风格,客厅的棚顶呈拱圆形,足足有三四米的高度,上面画着北欧神话的壁画,被室内温泉飘出的蒸汽蕴润得分外饱满亮泽。
谭骁惊奇地看着四周,喃喃说了句,“这也太……”太什么实在想不出来,只得愣愣惊叹,“太那什么了吧……”
杜宁修看着他眼里闪动的亮光,忽然凑了过去,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口吻淡淡说道,“这是宝格丽最顶尖的套房,算是最好的。”
谭骁满脸赞叹,忍不住过去摸了摸铺着一层水貂皮的加长沙发。杜宁修立刻跟过去,仍是瘫着一张脸,不紧不慢地说,“这是有钱也订不到的,得有身份才行。”
谭骁根本就没过耳,嗯嗯两声,再次新奇地跑去摸温泉池的筑台。
杜宁修默了一瞬,又一脸高冷地跟过去,补充一句,“能订上这套房的全北京就不到十个人。”看谭骁仍是没反应,杜宁修抿了下嘴巴,闷闷地说,“我就是其中一个。”
谭骁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回头看他。
杜宁修立刻又板起脸,很是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我也就随随便便订上了,本来也没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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