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善寺虽然独占靖善坊一坊,但靖善坊属于对着皇城的小坊,单纯从面积而论,两者不相上下。十八院,两千僧舍,少说也有三五千名僧人,加上城中的信众,大慈恩寺的规模和影响力可想而知。
一进坊门,便闻到浓浓的香火气息。晋昌坊内除了独占东半边的大慈恩寺,西南、西北还有楚国、净住两座寺庙,使得整个晋昌坊如同一方佛国。此时虽是夜间,但坊内到处点着长明的石灯,星星点点,不计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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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慈恩寺的山门是一座三重飞檐,五门六柱的琉璃白玉牌坊,正中的券门下方是一条汉白玉铺设而成的御道。以李炎的放诞豪爽,不拘小节,也不敢走这条御道,只从旁边的券门穿过。
巍峨的寺门下方悬挂着一面黑底金字的巨匾,上书“敕造大慈恩寺”六个大字,每个字都近一人高。阶前的广场上树立着三根高大的旗杆,上面的旗幡在夜风中招展摇动,夜色中只能看到幡下低垂的旄旒。
李炎与他的父兄一样,性喜游猎,对马球、角抵更是热衷,身边时常有十余名少年作为玩伴和出行的随从。那些少年砸坊门时气势汹汹,这会儿到了大慈恩寺门前,一个个都老实下来。
一名少年远远就翻身下马,一路小跑来到旁边的侧门,叫起值夜的僧人,先道了声“打搅”,然後才说明来意。
那僧人进去复命,不多时,侧门洞开,一名中年僧人快步迎出,合什说道:“贫僧净空,拜见江王殿下。”
“大和尚你好啊。窥基大师可在?”
“大师夜诵经卷,方才睡下。贫僧已经命人前去通传。”
“不必打扰大师了。”李炎跳下马,“今晚无事,我就是过来玩玩。”
净空是大慈恩寺迎客院的香主,平日迎来送往,精通世故,对唐国一众贵人了如指掌。这位江王殿下除了玩耍,就是整日与道门的牛鼻子们厮混,热衷于道门的飞升之术,从没听说过他礼过什么佛,敬过什么香。好端端的深夜来此,委实令人莫名其妙。
净空心下起疑,面上却不露半分,恭恭敬敬地施礼道:“殿下请。”
净空将众人迎进门,一边揣摩李炎的来意,一边道:“殿下可是要礼佛?敝寺新制了一批瑞香,贫僧这便让人取来。”
李炎不在意地说道:“好久没登大雁塔了,上塔上走走。”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净空不动声色,微微躬身道:“殿下,这边请。”
净空领着一行人来到正院,一迭声命座下的小沙弥奉上香茶、果品,一边歉然道:“仓促间招待不周,还请殿下恕罪。”
“用不着费事,我到塔上逛一圈就走。”李炎说着,拿起一隻佛手,往身後一丢。
一名少年敏捷地跃起身,一把接在手里,笑道:“谢殿下赏赐!”引来一片小小的喝彩声。
净空含笑道:“殿下可是要登大雁塔?”
“怎么?不方便?”
“不敢不敢。”净空道:“殿下稍坐,贫僧这便去取钥匙。来人啊!”
净空叫来两名小沙弥,吩咐他们招待好贵客,然後向江王殿下告了罪,步履匆忙的离开。
程宗扬看着华丽的殿宇,笑道:“大慈恩寺果然气派不凡。”
“就他们臭规矩多。”
李炎靠在椅中,将脚跷到茶几上,斜眼看着旁边的小沙弥,“几岁了?”
“回殿下,”小沙弥怯生生道:“小僧刚满十四。”
“认识几个字?”
“小僧不曾识字。”
“那你们怎么念经的?”
“师傅诵读,小僧跟着背诵。”
“平常做些什么?”
“诵经、迎客。”
李炎笑道:“还有收香火钱吧?”
“是。”
程宗扬道:“打水,烧火呢?”
小沙弥道:“寺中有火工居士。”
袁天罡道:“僧人们只管清修,各种清扫、炊食之类的俗务,都是由居士打理。”
小沙弥道:“师傅说过,掘地、除草、植树,皆为不净业。佛门修行当摒弃俗业,方能精进。”
李炎笑着对程宗扬道:“听到了吧?这些大大小小的和尚,莫说垦荒种田,就连烧火做饭、洒扫庭院都由信众代劳。除了念经、拿钱,别的一概不干,过得逍遥自在,简直是神仙日子。”
程宗扬笑道:“大慈恩寺香火旺盛,换作小寺,免不了还得沿街化缘。”
“什么化缘?就是讨饭!我大唐以耕战立国,百姓以勤勉持家,偏生这些和尚一个个舌灿莲花,不事生产,反以乞食为荣!不服劳役,专以敛财为能!整日里口喧佛号,迷惑众生。哼哼!”
李炎目光不善地盯着那名小沙弥,把他吓得几乎要哭出来。
大雁塔下。
静室内坐着数名僧人,窥基身披僧衣,面色阴沉。
净空道:“大师兄,江王性子峻急,只怕拖延不得。”
“区区一个李炎,有何不好打发的?”一名披着大红袈裟,浑身珠光宝气的僧人道:“只是他此来到底是何用意?究竟是随性而为,还是专为塔上那个妖孽而来?”
“以江王的性子……”另一名僧人道:“若是无事,未必肯来大慈恩寺,更不会指名要登雁塔。”
“那就是为塔上那个妖孽了。”
一名布衣僧人道:“居然与十六王宅有所勾结,此事背後只怕关联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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