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下班时,曲芳裹着大衣,非要赖着跟我一起走,她和我并不顺路,我说这又何必,她说因为今天是我在这儿的最后一天。本来今早的心情不错,听了她这番话又让我倍感悲凉。
与曲芳并肩走在歌舞伎町一番街,我再次想起她和北原的决裂,还有她向我倾述苦闷的那个早晨。走到车站时,曲芳突然说想去唱歌。
“好啊。”
本来今天学校那边还有没完成的制作,可我还是爽快地答应了她。反正是在新宿的最后一天,学校那边也无所谓了,而且我也好久没唱歌了,早想趁机痛痛快快地宣泄一下。
两人在车站附近的商店街里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ktv,在我一番狂吼之后,曲芳点了张学友的那首《回头太难》,开始时我还取笑她唱得太过投入,后来慢慢感觉她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撕心裂肺般的哀愁,我收起不怀好意的笑容,点上一支烟,靠在沙发里默默地听她唱完。
屋内的光线有些暗了,出门时就感到天阴沉得厉害。我将窗帘撩开一点儿缝隙向外望去,空中飞舞起漫天的雪花,下雪了。我隔着玻璃窗向下眺望,下面的路人像一只只黑色的蚂蚁,正无声无息地穿行在这片钢筋水泥的丛林中。
不知从何时起,我对从高处遥望都市中的人产生浓厚的兴致。即便我有严重的恐高症,却还是忍不住想去体验这种居高临下的奇妙感觉。看人海中那一个个渺小的身姿在街道间匆匆穿梭,他们的种种姿态让我浮想联翩,有的走,有的停驻,有的在接听电话,有的四处张望,有的相互簇拥,有的独自沉默。人们为每日的生活奔波忙碌,在失意与得意、快乐与痛苦、迷失与选择,追求与舍弃中浮沉喘息,即便看不清他们的神情,也会从身姿上得到答案。此时的我把自己想象成上天派来的使者在一呼一吸须臾之间审视这世间的生灵。
不觉间,我竟忘记了一旁的曲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诶,到你的歌了。”曲芳说着向我递过麦克。
是那首老歌《朋友别哭》,此时悠扬的萨克斯前奏缓缓响起,我的思绪还没从刚才的遐想中调转回来。
“还是你唱吧,你不是也喜欢这首歌吗。”
“你想什么呢,真是的,那我唱好了。”曲芳自顾自地收回了递出的麦克。
我一面听着动人的旋律,一面又开始了漫无边际的遐想。人是一种极易沉浸在个体精神世界里,依靠复杂思维去感受自身存在的动物,这恰恰是它的高级之处。精神和躯体其实是两个等重的东西,人需要时常去调控以便保持两者处于一个平衡的最佳状态,当精神的重力大于躯体,或躯体的重力大于精神时,人都会感到不适,甚至会错乱。即便是这样,人们仍然会自顾自地、不以为然或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所以当站在高处用如此开阔的视角去审视人,想象这每一个渺小的躯体里竟然能够迸射出如此巨大的精神力量,不免为人的顽强和伟大而感叹。可是,比起天地间的变幻莫测,人类的精神世界又显得似有若无,无关紧要了,这也许就是人的渺小之处吧。即便如此,人还是应该积极地去生产精神能量,消解精神垃圾,做到自产自销,以成为一个平衡体,和宇宙达成一种均衡。
不经意间,思绪竟又飘到了天外,空中的雪花骤然狂舞起来,回过神儿时,曲芳已经唱起了那首《伤心太平洋》,还是依旧的痛心疾首,令人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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