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前见过我?”沈庭央随口问道。
小桑梧怔了怔,点点头:“玄德城,你病得很重。”
这下换做沈庭央震惊了,他忽然反应过来:“那时候是你们?”
小桑梧小心翼翼点点头:“世子,别生气……”
原来那时花重就见过他,沈庭央有点儿晕头转向。
小桑梧听说过,世子最近在跟侯爷闹脾气,侯爷让他见了世子,多哄世子开心。他生怕自己哪里说错了,又惹世子不高兴.
沈庭央却忽然想起一件事:“白雪塔,金带围……我母妃家里从前也有。”
小桑梧连连点头:“最早就是苏家才有,是我爷爷培植出来的。”
“你是……”沈庭央被一连串突如其来的信息弄得措手不及。
“我爷爷原本是苏家的花匠。”小桑梧说,“二小姐要嫁给崇宁王,走的时候,带了一株白雪塔。”
沈庭央明白过来,母妃怀着自己的时候,王府里那一株牡丹还活着,想必就是从苏家带走的白雪塔。
小桑梧:“苏家出过事,苏侯爷一直在边疆回不来,爷爷带我流落街头。最后燕云侯找到我们,把我们接回来。”
沈庭央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桩旧事,既震惊又困惑。
“侯爷从前就说,有个人很像这牡丹。后来见了世子,我想,那个人就是世子。”小桑梧慢慢地说道。
沈庭央半晌说不出话:“他从前见过我?”
小桑梧一脸茫然,显然并不知道个中缘由。
下午,沈庭央看着小桑梧熟练地精心忙碌着,如果苏归烟当年没跟家里断绝关系,他或许从小就能认识小桑梧。
傍晚,小桑梧收工去休息,沈庭央坐在亭子檐下的栏杆上发呆,小腿悬在水面上方轻轻晃荡,归巢的金腰燕时不时掠过一道残影。
花重走过来,站在他身后:“在想什么?”
沈庭央转头看向园子:“那么名贵的花,带到京城来,万一种不活怎么办?”
“十棵里总会活一棵,能让你看到就好。”花重说。
“你从前见过我?”沈庭央问。
沉默了一会儿,花重说道:“见过的。那时候你年纪更小些,只远远看了一眼。”
那时的沈庭央戴着面具,一身雪衣银甲,策马搭弓,明如霜雪,于千万人之中闯进花重眼中。
塞北的草原天地辽阔,最自由的土地,才能生长出如此恣意的小少年。更要数不尽的宠爱,才能开出那样矜贵的花儿。所以只见过一眼,就再也难以忘怀。
落霞余晖半昏半明,花重说:“我时常希望,你这一生都不要经历任何风雨。”
沈庭央轻巧地从雕花栏杆上跃下,笑了笑:“父王也这样想,可惜我没有那样的好运。你喜欢从前的我吗?”
花重轻轻拥抱他:“没有从前、现在之分,你还是你。”
第23章 辛恕
侯府点起了灯笼, 有小桑梧的一双巧手, 整座府邸花木打理得错落有致,颇具思南六州的风情, 饶是沈庭央从未去过那里,也能感受到一二。
他猜得没错,花重待小桑梧很好,就连用膳也同坐一席,并无主仆之分。可说到底, 这一切都是为了沈庭央。
三人在厅里用了晚饭,沈庭央尝到不少新鲜菜式。侯府比东宫的规矩少得多, 他便想,太子也是个洒脱的人,皇宫多多少少困住了他。
小桑梧在厅外为他的盆栽修剪枝叶,沈庭央接过花重亲手煮的茶, 问道:“我父王的死, 会不会也是灜西王的手笔?”
花重似乎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 闻言摇摇头:“未必。于他而言,若要对手握兵权的人动手, 必定会先从吕不临和封良佐身上打主意。否则就像如今这般,陛下召我入京, 用尽一切手段,处处针对的都是灜西王,令他十分被动。”
“此番既然未能得逞,他接下来想必会蛰伏一段时日。”沈庭央说。
花重点点头:“甚至会有意示弱, 令陛下找不到足够的理由制裁他。”
沈庭央心服口服:“以退为进,一步一试探,出手就是杀招……真是千年的老狐狸。”
父王生前行事磊落,即便动用手段,也都是阳谋。像灜西王这样老辣的路数,沈庭央的确头一回见识。
“离京前,你曾怀疑朝中有人勾结帕赫丹昂,联手谋害了崇宁军。”花重说,“眼下暂且排除灜西王,还有其他可疑之人么?”
沈庭央想了想:“最有动机陷害我父王的,恐怕不是武将,而是文臣,譬如当今右丞相——桓世亨。”
老丞相杜延年回朝后,退位改任御史台,接替他的正是桓世亨,如今与左相云颐并肩,堪称朝中两大肱股。
桓家并非半路突然杀出来的新贵,当今太后、皇后皆是桓家出身,单看这一点,桓氏就稳居世家大族之列,地位不可撼动。
“太后当年垂帘听政,一度把持大权,如今皇后依旧是他们家的人。桓世亨膝下无女,一直有意让族中旁支女子入东宫作太子妃。若真如此,他们一个家族稳坐三代后位……”沈庭央觉得这家人实在贪心不足,一言难尽,“而我父王一直以来都反对此事。”
花重突然笑了笑,沈庭央问:“怎么?”
花重摇摇头:“你父王明言反对,碎了他的大梦,而后他又要把那女子嫁到我府上,再度被陛下驳斥,当年闹了十足的一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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